功夫,九娘都没能攒出一整句来。
心里头正恨自个儿没有急智的时候,似乎老天都见不得她的五姐姐受委屈,偏帮了她一遭。
几乎是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的六娘,背脊塌下去的一息之间,便立时起了身,心里眼里都含了浓浓的愧色与羞愤,疾步走直九娘身侧,张了张口,却瞧见九娘目光真挚又单纯的样儿,着实无法将这满匣子的下等货色告诉九娘知晓。
但六娘终归是心下难安,从小自大,她耳濡目染的瞧着沈老夫人,瞧着钱氏,瞧着沈家族人,她们几乎全都是待人宽厚,又赏罚分明之人,丝毫没有母亲那些子打压磋磨庶子庶女的见不得人的手段。
倘不曾被人知晓,她尚可私下里抄即便女戒,孝经,族规来减轻母亲的罪孽,以及自个儿心下的不安。
可是如今却已然被九娘撞见了,便是九娘年岁小,不晓得好赖,莫不是自个儿也不晓得好赖,不知事,不懂礼,女学里头先生们所教授的那些子规矩礼仪,都白学了不成。
六娘满眼愧色的捏紧了手指,深深吸了口气,想着索性将母亲所作所为尽数揭露出来,之后再改过自新,左右都是自家人,也闹不到外头去,断然不会致母亲的名声有损。
可是待六娘张口之前,却被五娘拽住了衣袖,惊的六娘立时侧眸看向五娘,却只见五娘正侧着眸子冲她摇了摇头,很显然,是瞧出了她豁出一切的决断,不赞同她对九娘和盘托出。
六娘眼中划过不可置信以及羞愧之际,也仔细的打量了五娘眼色,的确如五娘摇了头那般,眼中尽是虔诚与肯定,又有几分明朗与豁达。
这一刻,六娘心里是犹豫的,也是挣扎的,更是对五娘毫不计较母亲的苛待,感到了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是了。
这些年来,庶兄们且不论,自个儿明明晓得母亲是怎般待五娘的,小至年节礼,大致每每回金陵的敲打责罚,更还有指派了小丫鬟粗使婆子在五娘蕙茗居里头,几乎月月不落的将五娘的一切去信告诉她母亲知晓。
而自个儿呢,总是顾及母亲的身份,不敢阻止母亲,生怕母亲的名声有损,自个儿也落个没脸,还自我安慰的抄些女四书族规来减轻心里的不安。
正当六娘羞愧的无法自拔时,便感觉到背后被只温暖的手掌抚过的暖流与温柔,偏了偏头时,便瞧见五娘好似看出自己心中有愧,竟然安抚自己,眼神与嘴角都是一如往昔亮晶晶的。
便是无声,六娘也能从她的眼中瞧出,她在劝自己且放宽心,她并没有怪罪,更不会记恨,她们是姐妹,一荣俱荣一算俱损的姐妹,姐妹之间,该是亲亲密密的,万莫要为了一点小事而闹出嫌隙。
可是,这又如何是一点小事呢!
直到这一刻,六娘才终于深刻的明白,为何五娘会得了祖母的欢心,为何她每每出格的言行逗众人欢心,却又被众人接受,万不会受到半点的责怪与轻视。
这一次,她总算全然明白了。
五娘心怀如海,心思纯正,逗祖母开怀,也是彩衣娱亲般纯孝,她全然不是借了祖母的力,有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