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那王家五郎定是个有暗疾的,肯定配不上五姐姐。”
倘旁人知晓九娘一个闺阁女儿家,未曾同王家五郎谋面,就胡乱编排王五郎有暗疾,势必要被人非议长舌毒妇的。
可是这会子的五娘,非但没有半点的责怪之意,反倒觉着,从未被一个人这般偏疼偏爱过,再瞧着九娘这一副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又那手指戳着九娘嫩生生的脑门,含笑嗔怪了句
“你呀你,岂可乱说,倘被旁人听了去,那还了得。”
瞧九娘仍旧是一副气鼓鼓奶包子惹人怜爱的样儿,五娘眼里闪着好笑的亮光,嘴上却道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唐先生,唐先生总不会骗你。”
九娘其实并不想请教唐先生这些个事,但,为着五娘着想,还是决定问一问唐先生,毕竟唐先生是整个金陵城众所周知的大家,虽严厉些,确实如五娘所言,绝不会信口开河。
嗯!信口开河还是前两日唐先生才教的新词,用在这处,倒是正合适。
这不,被五娘拿唐先生打发回了如意居后,九娘等呀等,直等到日暮西斜,总算是等来了唐先生。
一番问答后,九娘终归是知晓了琅琊王氏的风门,只可惜,唐先生答的尽是琅琊王氏的嫡支,并未有提及京城那王大人一家子如何,想了想,九娘还是不放心的,又追问了句
“唐先生可晓得京城工部员外郎王大人,他便是琅琊王氏的旁支,他家家风如何?他所出的王家五郎又如何?他的夫人王氏可当真贤惠大度,还有其他四个儿子品性可好?”
原本今个儿九娘主动提及琅琊王氏,且存了十万个好学之心,唐先生尽管面上不显,心里头还是十分高兴的。
毕竟,作为一个先生,她很是十分喜欢不懂就问,主动求学的学生。
可是,再听到这处,唐先生便晓得并不如她先前所想的那般,这哪里是求知追问琅琊王氏,倒是像极了相看人家呢!
再瞧了九娘这三岁小豆丁的样儿,心里盘桓了一阵。
沈家这些年,可没有结娃娃亲的例子,不会是先有了六姑那丫头娃娃亲在前,后头钱氏就起了同琅琊王氏结亲的念头了吧!
唐先生寻思了一阵,尽管心里头也有十万个好奇心,不过却正色道
“京城的王大人我倒是不晓得,不过,琅琊王氏不论是嫡支还是旁支,都极重规矩的。”
又打量了九娘一眼,意有所指道了句
“若然谁想同琅琊王氏结亲,不论是嫡支还是旁支,都得学好了规矩,尤其是站姿,服侍长辈的孝心,否则,自身规矩不成,便是嫁去了王家,不仅自个儿要受苛责刁难,更是会累及娘家未出阁的一众姐妹侄女们。”
倘换做他人,只听了唐先生这么一句,便也就大致揣测出琅琊王氏究竟怎般的看重规矩,然而九娘却揣测不出来,又不似他人一般自个儿在心里头暗自揣度,而是直接问了唐先生
“琅琊王氏的规矩极重,这个极,到底是多重?请唐先生解惑。”
显然唐先生也未曾料到九娘有此一问,不由得嘴角连着眼角都抽搐了片刻,又想着,似九娘这般开门见山,总比不懂装懂要好的多,倒是个赤诚的孩子,这般想了一想,唐先生适才压下没规矩几个字,又悉心解了九娘的疑惑
“虽不知那王大人家究竟如何,但,我家里头曾有位族姐,嫁去了琅琊王氏嫡支,据她所言,但凡嫁入琅琊嫡支的媳妇,每日卯正得服侍婆母梳洗,着衣,穿鞋,用朝食,之后会一直跟在婆母身边学习打理家务,直到服侍婆母用了晚食,差不多戌正的样子,才得以回自个儿的院子歇息,远不如咱们沈家的媳妇轻松惬意。”
九娘想着五娘嫁给王五郎后,得从早晨天不亮一直服侍着王夫人到天黑,才可以回自己的院子里歇息,再想着自个儿的母亲只服侍祖母早食那几筷子菜,不免就为五娘感到愤愤不平,心里更是暗暗道一句
‘哼!就说二伯母不安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从前只听过什么婆母拿孝道磋磨媳妇,琅琊王氏便是此间个中好手。’
见九娘脸色难堪,唐先生直以为她即将要同琅琊王氏做亲,被自己一袭说辞吓成了这般模样,又担心因着自己实情相告,便毁了沈王两家的姻缘,岂不是罪过,立时就又补救了一句
“其实也算不得磋磨人,琅琊王氏自来重孝道,外头那些个家族,哪里似咱们沈家这般宽纵的,你日后年岁大了便晓得了,更何论,琅琊王氏的媳妇虽于站规矩上服侍婆母一事上得吃些苦头,却委实不算什么,他们琅琊王氏呐!很是重视嫡妻嫡子,从未有过重庶轻嫡的污糟事儿,不论是谁所出的子嗣,一概都交由嫡妻教养,妾室也由嫡妻挑了知礼懂矩的良家女子,所以,琅琊王氏的子弟,在成亲前,倒是不似其他人家那样,有。。。”
瞧了眼九娘实在是稚嫩的很,唐先生也便咽下了通房丫鬟几个字
“咳。。琅琊王氏的子弟,为人都正派的很,比起其他那些个门风轻浮,家里头藏污纳垢的家族,可是要好太多了。”
但,不论唐先生怎般找补,此刻的九娘心里头耳里头,唯有唐先生先前那一句,卯正到戌正服侍婆母这桩事,只觉着五娘万万嫁不得王家五郎,没得糟践了她的五姐姐。
晚间,沈老夫人遣退了众人,由着大太太服侍自个儿安寝,躺到床上时,嘴里也道了句
“老二家的媳妇说的可是真的?那王员外郎家,真个儿如琅琊王氏的嫡支一般样的门风?”
大太太愣了片刻,显然有些为难的开了口
“是个极重规矩的。”
大太太特意将极重规矩几个字咬的很重,沈老夫人又岂能听不出来大太太话里有话,合了眼淡淡道
“我晓得你惯来不爱私下里编排人,但,五娘的亲事,其他倒也无碍,随了老二家媳妇的想头也可,只一点,别是坏了家风,牵累了咱们沈家的姑娘,那便是老二家媳妇的不是了。”
得了这么句准话,大太太适才舒了口气,又含了笑道
“家风倒是坏不了,的确如二弟妹所言,只不过,那王家的家风极重,说是,比之琅琊王氏嫡支的规矩还要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