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州瞪大双眼,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
“是哪个皇子,竟然疯癫到和萧厉山那样的大奸臣有往来,那岂不是要断送谢家的江山!”
李雍州有些义愤填膺,他家世代以忠君爱国为家训,此时知道上位者中有人如此不堪,他后退一步,一脸痛心疾首。
“此事可靠吗?”
明绮观察着他的神情,说:“两年前,我的人从萧厉山那里截到一封写给皇子的书信,但很可惜,信上并没有写明给哪位皇子。”
朝中三位有能力争储的皇子势均力敌,皇帝放任他们明争暗斗,又会扶持他们中势弱的皇子,使三方势力持平,多年来始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三位皇子中无论是谁都有可能在情急之下,和佞臣来往勾结。
李雍州默默不语,平日炯炯有神的双目此刻难得迷惘。
就在明绮以为今天只能到此为止的时候
李雍州终于艰涩出声:“你追查萧厉山的行踪,不只是因为奉陛下命,你想要扰乱储位之争……你想……”
见李雍州终于想清这些,明绮漫不经心扬了扬眉梢,对上李雍州瞳孔紧缩的双目。
“我想什么?”
“……那么,你想扶持哪位皇子。”李雍州涩声问。
“就一定要是皇子?”明绮笑了笑,语意不明。
然而李雍州作为明绮的心腹挚交,只言片语间就已经明白明绮话中暗含的意思。
“你疯了!”他神经质地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压低声音怒说。
明绮收敛唇边的笑,定定审视着李雍州:“为什么这样说。”
“三位皇子无一能担大任,其余皇子又年幼,凭什么一定要从他们里面选?”
“可是……”李雍州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一旦有一点行差踏错,你就是万劫不复……”
“你觉得,对那些庸碌朝臣而言,以女子之身握有兵权,行差踏错后就不会万劫不复吗?前朝唯一一位女帝费尽心思登上帝位,最后还不是因为偶感重病,就被一众臣子联合逼宫?”明绮反问:“我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多吗?”
李雍州彻底沉默下来。
“如今有萧厉山这条线在,我未必会输。”明绮看向别处:“但你若是不想再追随我,我也不会拦你。”
李雍州苦笑着看着她,心中暗道,嘴上说着不拦他,可他要真有异心,今日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将军府了。
明绮转过身,一只手放在一旁的雕花桌案上,在无人能看见的桌案下,静静嵌着一把雕花匕首。
李雍州看向别处,许久才轻声说:“在边塞异族偷袭那次,我被打得措手不及,眼看就要被异族将领斩落马下,是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
“我一生都可以忠于你,这是我欠你的,但要我尽全力辅佐一个……公主。”顿了下,他声音艰涩,语气却坚定:“抱歉,我要先确认她是一位合格的储君才行。”
手掌慢慢从桌案上移开,明绮看着他,正色颔首:“自然,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量。”
李雍州看着明绮瑰丽的面容,欲言又止。
明绮挑眉,侧头看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凭借萧厉山打压皇子,那萧厉山便是非死不可的。”李雍州说。
“一个祸害本就不该活这么多年。”她说。
“萧霁呢?”李雍州脱口而出。
“什么?”明绮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萧霁虽与萧厉山不睦,萧厉山对他也多是苛责,但终究是父子一场,萧厉山若是真死在你的手上,你就不怕萧霁恨你吗?”李雍州犹豫着说。
李雍州武将出身,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到现在他也不曾想过,明绮对萧霁本就是没有感情的利用,又哪里会在乎萧霁的感受。
“只要人在我手里,他心中如何想我不在乎。”明绮语气冷淡,带着一种对萧霁的漠视。
李雍州望着明绮,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最后,他是失魂落魄走出的将军府,背影看起来甚至和霜打的茄子没什么区别。
明绮目送他离去,青鸾也在收拾妥当后走过来。
“主子,可以出发了。”
明绮微微点头,轻声说:“这次你留在都城。”
“主子有什么吩咐。”青鸾问。
“李雍州太过优柔寡断,为防万一,你暗自盯住他,若他有什么异心……”
明绮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片刻后狠下心说:“杀。”
“是。”青鸾神色不变,她和青凤几个有名姓的暗卫随着明绮守卫边境,和李雍州这位少年持重的将军也算熟识,但若明绮吩咐,她甘愿为明绮扫平一切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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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郡离都城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快马加鞭太张扬,身边又带着不会骑马的谢卿卿,和身体虚弱的萧霁,明绮便干脆令探子先行,自己带着两人坐马车慢慢走。
马车是皇帝御赐的宝马香车,奢华无匹,路上也算惬意。
谢卿卿的情绪也缓过来许多,却还是显得低迷,整日下来都比较粘明绮。
在马车上她都恨不得和明绮坐在一个垫子上。
萧霁坐在明绮左边,身姿笔直,脖子上的痕迹已经完全淡化下去,没什么血色的唇一直抿着,垂着眼神色冷淡,颇有高岭之花的仪态。
似乎自踏上去清波郡的路开始,他便不怎么爱说话。
起初明绮本也不在意,听闻齐王妃,也就是萧霁的母妃在清波郡产下萧霁后,没几日便因身体虚弱而亡。
当时正值酷暑,天气炎热,抬着齐王妃的遗体回去怎么也要四五日,齐王萧厉山便决定将萧霁的母妃安葬在清波郡一处山水环绕之地。
若无车马,都城到清波郡的行程还要延长,萧霁恐怕也许久没有去祭拜自己的母妃了。
若说是近乡情怯也有可能,明绮便也随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小公主实在是粘她粘得紧,她有点无暇他顾,便放任萧霁冷了几天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