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山的营帐宽敞温暖,桌案上摆着雕工精致的香炉,颇有几分雅韵。
萧霁低垂着眸子,跪在营帐中间,他仍旧穿着一身厚重的棉衣,却不显他身形臃肿。
萧厉山皱眉踏入营帐,目光落在萧霁挺拔的跪姿上,鼻腔中发出一声含着轻蔑的冷哼。
“为何与萧斐扭打,萧斐不成体统,你作为长兄,也要和他胡来吗。”萧厉山厉声道。
萧霁一动不动,语气平缓:“萧霁知错,父亲息怒。”
“你错在何处?”
“我不该和萧斐动手,丢了父亲的颜面。”萧霁盯着地板,一板一眼道。
“对,也不对,”萧厉山抿一口手中茶水,居高临下道,“你不仅错在和自己幼弟动手,还错在无能。”
萧霁垂着头,没有说话。
萧厉山站起身,迈步走到萧霁身侧,围着他道:“一次次,连我交代的小事都做不好。”
“我对你寄予厚望,才安□□在京城,才令你接近明绮,为我递送情报,可到头来,你任由明绮拿走我要的宝物,屡次来见我,都让那明绮闻着味儿过来。”
“要是明绮真对你欲罢不能倒罢了,到最后你连明绮的心都抓不住,人家说不要便不要了。”
萧厉山绕着萧霁,从他身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你太让我失望了。”
萧霁敛目,丝毫不为自己辩驳:“父亲教训得是,萧霁知错。”
“你有错在先,别怪我将之前的事情一并罚了。”萧厉山松开手,表情冷酷。
萧霁面无表情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万泱,”萧厉山对营帐外高呼。
男剑客应声进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主人有何吩咐。”
“把他带下去,按滋事罪施以鞭刑。”萧厉山淡声吩咐,一双眼落在萧霁脸上,见他脸上情绪不露分毫,更觉萧霁是个不通情感的愚钝废物,心中厌弃更甚。
男剑客看向萧霁,尤其是看到萧霁身上厚重的衣物,和苍白的面色后,剑眉紧锁在一起,道:“主人,公子体弱,异族人的刑罚怕是受不住。”
男剑客倒不是心疼萧霁,而是实话实说。
萧厉山能留萧霁至今,是怀揣着慢慢搓磨萧霁,从而获得快感的心态,把人玩死了的确可惜。
于是萧厉山摸着胡子,沉吟道:“那便由你们执刑,下手还有些分寸。”
“是。”
男剑客伸手,向萧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萧霁漠然起身,正要随男剑客离开,却听见萧厉山道:“等等。”
“打的时候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莫要让别人觉得,本元帅罚自己的儿子,只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男剑客看了看身形单薄企且一语不发的萧霁:“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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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在寂寥的深秋,连虫鸣声都销声匿迹。
萧霁不在营帐,青凤不敢点灯,只能摸黑系着身上的衣带。
方才,青鸾在远处高地连放三个信号弹,催促他回去。
青凤担心是明绮那边有急事,当下不敢多留,收好从兵器库头来的短刀,打定主意连夜离开异族领地。
他正迟疑着是否等萧霁回来,和他支会一声,好歹萧霁不顾风险,收留他,帮他找好藏身之地,无论如何也是一分难以偿还的恩情。
青凤的眉拧在一起,浮出几分纠结。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他鼻翼翕动,隐约闻见一顾血腥味。
青凤下意识戒备起来,眯眼躲在死角,双目死死盯着营帐门口。
营帐用来挡风的帘子被人掀开,萧霁迎着月光,步履虚浮。
他只穿着一身单衣,等走近才看见单衣上的斑驳血迹。
萧霁没有理会角落里的青凤,兀自坐在一处铜镜前。
镜中的自己面无血色,甚至脖颈处还有一道明显的鞭伤,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口,而是把被自己捂在怀中的碎镯放到桌案上。
垂眸凝视许久,他把另一只手的桌子摘下,和碎玉放在一起。
另一只镯子上的裂纹也比从前密集许多,仿佛随时也会一起碎裂。
光影交汇,晶莹透亮的碎玉映衬着他右耳的穗子。
耳边的穗子不慎染上他的血,深一片,浅一片,失去了之前的光泽。
萧霁伸手摸着穗子,低垂着眼,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青凤在一旁看了许久,萧霁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脸色也不好看,但人能行走如常,应当是没什么事情。
他打量萧霁,踌躇许久才道:“我得离开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主子吗?”
这话放在之前,青凤定是不会说的,像萧霁这样冷淡的高岭之花,青凤一向敬谢不敏,哪怕萧霁和主子之间暧昧异常,指不定未来也能是他的主子。
只是这话说出后,青凤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萧霁的回应,尴尬之余,又觉得不满。
不就是他承了萧霁的人情,萧霁有必要摆得高高在上吗。
青凤拧眉,走过去几步,却发现萧霁眼眸紧闭,呼吸清浅短促,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青凤一惊,愕然拍拍他的肩膀:“喂!醒醒,萧霁?”
“格老子的,”他爆了一句粗口,忍不住低声咒骂,“军医呢,我他娘的不会治病啊。”
“不对、”青凤焦急得在萧霁身边打转,“我学过的,望闻问切,医之纲领。”
他伸手摸上萧霁的手腕,口中念念有词:“脉象应不浮不沉,不急不迟,柔和有力。”
“……靠,摸不明白,早知道就多跟老军医学点了。”青凤抓耳挠腮。
他是真怕萧霁交代在这里,不说萧霁现在是他的恩人,便是看在明绮的面子上,他也不能让萧霁有事。
别看明绮嘴上不说,但内心一定很在意萧霁,不然只为了探取情报,也不值得明绮亲自入敌营。
“要不还是听主子的,遇事不决取暖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