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墓,远远便看见严少站在二层他母亲那个衣冠冢处。
白娆和沈清欢下了车,白娆眯着眼睛看远处的严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我说小青,我怎么有种不好的感觉,咝,算了吧,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我坐车里等着你们,哦不对,严少应该开车来的,要不然我走吧,反正我都把你送到地方了。”
沈清欢一脸鄙视,“你瞧瞧你,也就在你家孙成彬面前装大头蒜,怎么一看见严少就怂成这样了?”
“嘿,你这话说的,你当初刚进金瑟的时候,你不怕严少呀?就算是到现在,严少也就对你一个人有好脸,我们这些人,该怕还是怕的。”
沈清欢也不再跟她多言,摆摆手让她开车回去了。
沈清欢走上去后,站在严少身边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严少也没理她,两手插在黑色长款羽绒服的口袋里,一张素白的脸缩在高高的领子里,整个人显得更加消瘦,就连平日那种散淡冷戾的气质也没有了。
虽然有阳光,可到底没过正月,再加上两个人都站得高,风凛冽的在头顶打旋,沈清欢禁不住缩成一团。
“你
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
沈清欢愣住,她没料到严少的开场白居然是这样的。
“啊?知道什么?”
严少缓缓转过身,盯着沈清欢的眸子毫无感情可言,“沈清欢,这么多年以来,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也是我唯一想给你依靠并且依靠的人,你对我来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你打算一直骗我到什么时候?”
沈清欢的脸刷得红了,既而又变得苍白,她低下头,满心的愧疚,不敢跟严少对视。
严少冷笑一声,又转向墓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清欢嗫嚅,“那次我们在酒店,喝醉了你跟讲你小时候的事,后来我在雷老家看到那张照片,当时我并没有把你和雷老联系到一块。又过了些日子,雷老拿着照片求我,说让我帮他找照片上的女人和孩子,然后又给我讲了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你们的故事之间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后来……你又给我看了你和你妈的照片。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你跟雷信庭,是亲兄弟。”
沈清欢说完,担心的看着严少,可是严少紧抿着唇,他的侧颜依旧很好看,只不过此刻仿佛罩着一层
冰。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是表白自己为了他好呢,还是该说你别难过,起码你现在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就听严少淡淡的说:“知道了,你走吧。”
“啊?”听他半天不开口,一开口居然是赶自己走,沈清欢急了,她上前一把拉住严少的衣袖,“严少卿,你听我说,我真的是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再加上那时候你又跟雷信庭剑拔弩张的,我就更不敢说了。
还有啊,你一直都跟我说你很恨他们,我是害怕你知道了真相,真的会去报复他们。我……”
“哈哈……”严少突然笑了,这一笑就止不住,他歇斯底里的大笑着,他甩开沈清欢的手,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指着沈清欢那张无措的脸,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
“沈清欢,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是法制社会。人雷家跟我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我凭什么去报复他?一切都是当年我母亲咎由自取,我凭什么恨人家?
我是该恨,那我也是恨我自己恨我母亲,她凭什么这么自私的生下我?她凭什么在临死前还把那么重的责任推给我,她凭什么让我去找到她的男人告
诉他她还爱着他,她凭什么让我一个小孩子去帮她完成一生的夙愿!
凭什么呀,这一切都是凭什么呀!”
严少疯了一样扑向墓碑,用手指去抠墓碑上的照片,可是那照片是跟墓碑一体的,他的手指抠得流了血也没有弄掉。
他既而又用拳头捶打着墓碑,一下下咚咚的闷响直敲到沈清欢的心里。
眼见严少的拳头见了血还不停手,她从起初的惊吓中回了神,上前拉住严少,“严少卿,你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啊,你这样我会很难受的,你母亲也会很难受的。”
“难受?你们都难受吗?她这一辈子只爱那个男人和她自己,她没有给予过我一丁点的爱?你呢,呵呵,沈清欢,你又好到哪儿去了?我把你当亲人,当我这一辈子可以托付可以信赖的你,你却一直瞒着我,你甚至把我拱手送给别人?
沈清欢,我是垃圾吗?我是你的麻烦吗?我就这么让你恶心让你讨厌吗?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一样!你,还有我母亲,你们全特么的一样!”
沈清欢被严少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双手撑着地面,惊恐的看着严少。
他那双失神的眼
睛里全是仇恨和愤怒,这样疼痛的时刻他该哭的,可是却没有一滴泪水流下。
他的手指颤抖着,骨结处还在流血,整个人状若疯狂。
沈清欢从未见过这样的严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站过来想要上前,自己都没发觉已经泪流满面。
“少卿,你明知道不是的。我对你不是那样的,你知道的啊?”
“呵呵,是吗?那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自始至终爱的都是雷信庭对不对?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里,你把我看成什么?”
“我……”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你们全是骗子,你们这些人,打着所谓为我好的旗号,都做了些什么?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严少转身,快步朝山下跑去,沈清欢愣在那儿,直到严少的身影消失,她才转过身看着那墓碑。
墓碑上的女人依旧笑颜靥靥,而她的脸颊上沾染着斑斑血迹,那是她儿子的,那个被她伤透了心的儿子的。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雪花,无声而零落,起初只是一小粒一小粒,后来渐渐变大,落在沈清欢的头上身上,很快就将她罩在雪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