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仓库里出来,严少深吸了一口气,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午夜时分的空气竟然是如此的清新。
阿彪问道:“老大,现在是送您回家还是去金瑟?”
“去医院吧,我想去医院。”
阿彪点点头,将车子开了过来,又下车替严少打开后车门。
“老大您先眯一会儿,到了我叫您。”
严少闭上眼睛,想起自己跟着龙哥第一次杀人,当时龙哥把匕首塞到他手里,跟他说:“少卿,你要是想跟着我混,就得学会心狠手辣,否则你就滚回火车站捡垃圾去!”
那是个吸毒吸得干瘦的中年男人,他在龙哥的场子里卖货,被警告了几次却依然如故,龙哥派人把他打了一顿可还是选择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他死性不改,竟然跑到龙哥的对头那里兜了龙哥的老底,害得龙哥损失了好几个场子。
面对着被按住手脚贴在墙上的他,严少不得不举起手里的匕首刺去,看着鲜血喷涌而出,他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他弯腰呕吐了起来。
那晚之后,他一直睡不着,每次在恶梦中都会想起那晚的情形,血怎样在他的指缝间喷出,那个人的眼睛看着他时眼神有多么的绝望。
他自知自己不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却不得不被命运逼到这一步,后来渐渐的麻木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坏了,可以说是坏到了骨子里。
然而今天晚上听完苏珊娜的讲述,他突然觉得,原来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的善良,毕竟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内心深处是抗拒的。
可是苏珊娜呢,他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享受和疯狂,从小到大做过的那些坏事,从杀小动物再到上学时凌虐同学,将他人的生命视做草芥,这都不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一个女人能够做出来的。
来到医院,站在电梯里,严少看着楼层按钮,最终还是按下了雷信庭那一层。
病房里灯光昏暗,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严少看到雷信庭将平板放在病床搁板上,正艰难的在上面写着什么。
看到严少进来,雷信庭看了看表,“两点多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严少把录音笔扔在搁板上,然后瘫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雷信庭挑了挑眉,“你找到苏珊娜了?”
“嗯,我的手下在机场劫住她了,这里是她过去做的坏事的录音,你不打算听听吗?”
雷信庭身子后
靠,一副抗拒的模样,“我还想多活几年,算了吧。再说她做过什么我都知道了,不用再听她本人复述一遍。”
“哦?原来你早就调查过她,那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这不是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嘛,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要是按照我以前的性子,我会把她卖到东南亚去。”严少扬一扬下巴,用那种你懂得的表情,冲着雷信庭坏笑。
雷信庭摇头,“可是现在你犹豫了,对不对?”
“你说我为什么会改变,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知道苏珊娜那是鳄鱼的眼泪,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怜悯她,你知道卖到东南亚的女人会怎样吗?”
雷信庭摆手,“得得,你别说下去了,我不想听。把这录音交给警察吧,你以前不是做过吗?像对乔茉然那样……”
说这到儿,雷信庭不再往下说,两个人对视,然后都笑了。
“嘿,你别告诉我你对你的旧情人还念念不忘啊,我可得找沈清欢告密去。”
“去你的,你少在清欢面前胡说八道。”
严少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行吧,那我去安排了。”
说完他站起身就要走,雷信庭叫住他,“你干
什么去?”
“不是说了去安排吗?你还有事?这大半夜的,你别告诉我让我推你去沈清欢病房,我可不干。”
“嘁,安排也不急在这一时,你现在躺下睡觉,一切等明天早上再说。以后要早睡早起,把身体养好,你还要好好照顾罗佳,她现在的身体不好,你可不能倒下。”
严少盯着雷信庭,好一会儿,这才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到沙发边,躺下,闭眼。
整个过程中雷信庭皱眉盯着他,紧抿着唇也不说话。
严少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
“把外套脱了,过来把这毛毯拿过去盖上,要睡就好好睡,这样睡能舒服吗?”
严少咧嘴笑,想起自己早上在公墓里的伤春悲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而此刻的心里却是暖暖的,什么执念呀,放过自己呀,如果面对死去的老妈之类的想法一扫而空。
原来有哥是这个样子的啊,那么有个老爹是不是也不错?所谓的家和寻常的家庭生活,是不是也会是温暖贴心的?
“严少卿,你看着我傻乐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呀。”
严少懒懒坐起来,脱掉外套,然后盖在自
己身上,“这样总行了吧。”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算及格吧。”
雷信庭的视线重新回到平板上,一副打算对严少置之不理的样子。
严少盯着他,然后冷声问:“雷信庭,刚才是谁说的要早晚早起把身体养好的,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雷信庭愣了下,瞪着眼睛,“你倒是学得挺快,我这不是一天到晚躺着睡不着嘛。”
“我看你是总裁范不下,你只会说我不说自己,那不行,那我也不睡了。”
“得得得,我睡,我睡行了吧。”
雷信庭把平板合上,想把搁板拿下来,严少叹口气过来帮忙。
收拾好了,他抱起毛毯重新躺回沙发上。
两兄弟都睡不着,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过一会儿又互相看看,刚好视线交错,就又笑了起来。
雷信庭问:“爸说,今天你跟他和解了?”
“什么爸,那是你爸,我可没承认他是我爸。”
“呵,行吧,你是打算以后跟我爸继续做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