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身影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神色。
冯大监没听到动静,只得把身子往下又弯了几寸。
“裴寂,将上次得来那盒金疮药送给冯大监,时候不早,孤累了,回去吧。”太子浅声道。
裴寂将一盒药拿出来走过去塞到冯大监手里,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推着太子走了。
冯大监等到人走远了,才缓缓起身,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金疮药,跟裹着棉布的手,轻轻的哎了一声。
……
陆泱泱背着梨端出了宫门,上了前来接她的马车,吩咐一直在宫外等着的林风:“去长公主府。”
自上次从宫中离开,梨端就再也没有回过长公主府,平日里用的东西,周嬷嬷也一并收拾好了带走了。
现在有宫中侍卫盯着,她只能先带梨端回长公主府。
回到长公主府之后,陆泱泱将梨端放在床上,让林风去找盛君尧过来。
她刚喝了不少酒,但是脑子却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从前她并不懂,为何那些皇子要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争的亲兄弟反目成仇,争得能为了一己之私,挑动战火,牺牲遍野无辜。
重文太子为了大义,甘愿放弃了皇位,换来天下安稳。
但是结局是自己连带着跟随他一起北上的人,被囚困半生,二十二年无人问津。
薄大人年纪轻轻得中探花,迎娶公主,本来前途无量,为了敬仰的人,为了天下大义,却被现实泼灭了一身热血,至死求不来一个公道。
所以公道是什么呢?
常言总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陛下亲手杀死了长公主,为何从无人敢问一句?
长公主的死,都换不来陛下怜悯她的女儿,陛下一句话,梨端还是要去和亲,若不然,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天罗地网的等着。
大哥为了西北的安稳殚精竭虑,视死如归,只换来陛下的忌惮。
明若一生孤苦,得不到半分公正,连身份姓名都提不得。
若她跟梨端离开京城,日后是不是也要躲躲藏藏,永无宁日。是不是也要日日担惊受怕,不知道为了保她们出京留在京城的大哥还有太子他们会如何?
在她的那场警醒了她的梦里,太子殿下很快就会被废,被流放,会死在流放途中,从前她只以为太子殿下被废,或许是因为腿的缘故,只要她治好了殿下的腿,说不定就会有转机,可真的是这样吗?
太子殿下所做的那些事情,或许才是他被废的根源。
所以即便是她立刻就能治好的太子的腿,她也救不了太子,救不了梨端,救不了大哥。
她一心想来闯一闯的京城,从来都不是她表面看到的样子。
也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她就像是那颗最没用的砂砾,随便一阵风,就能将她给扬成灰。
所以她不要。
她想要的公正,她要自己去争。
梨端动了动眼皮,醒过来,看到坐在床边的陆泱泱,头还有些懵,“泱泱?”
陆泱泱转过头,冲她伸出了手,
“我去接你。”
“我有千军万马去接你,只我一个人,我也去接你。”
梨端抓住她的手,两人忽而相视一笑。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崩塌破碎,却又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只等那一天,长成真正的参天大树。
“咚,咚”林风敲了敲门。
陆泱泱起身走出去,打开门,林风冲她点点头。
陆泱泱转身回去拿了一件梨端的披风穿上,戴上兜帽,给梨端使了个眼色,跟着林风出了门,往长公主住的院子走去。
远远跟着的侍卫见状,也跟着离开,守在了主院外边。
梨端的房间,盛君尧一身黑色劲装,推开门进去,转身将门给关上。
梨端下床朝他走来,盛君尧快步过去,四目相对那一瞬,盛君尧长臂一揽,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梨端只觉被他过分灼热的气息笼罩,心口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抓住他的衣服,盛君尧却用力把她拥到了怀中。
许久,他才哑着声音开口,“对不起,没能带你走。”
他双手微微颤抖,按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拉开一点,低头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
“我不在乎什么贞洁,你好好活着。”
“我去接你。”
梨端仰头望着他,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往下落。
盛君尧用指腹一点一点擦着她的眼泪,“一开始我总觉得你还小,你的感情对我而言,同男女之情无关,我有太多事要做,我可以对我未来的妻子担负责任,但从未想过,若有一天,我对一个女子动心会是怎样。”
“我想你长大之后总会明白,喜欢一个人跟感恩,崇拜不是一回事,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去认真的思考你的感情。”
“但是那天晚上,我奔赴战场之前,你喊住我的那一刻,我清晰的听见了一个声音,也听见了我的心跳声。那天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甚至有种模糊的感觉,若是差了一点点,我真的会死在那场大战之中。”
“但我的心告诉我,我相信我妹妹泱泱的医术,而我在打算赴死之前见你,还想回来见你。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姑娘在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回来才行。”
“我一直不知道,有一天我若是动心的话,对方会是个怎样的姑娘,可能稳重,可能漂亮,可能聪慧,但所有的假设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你的样子,梨端,抱歉,迟了一些,但我还是想郑重的跟你说一次,我心悦你。”
“此生不改。”
他可以用他的命去换她一次自由,但他更希望那是真正的自由,是天下之大,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见她想见的人。
如同阳关城危难之际,她千里奔赴而来。
他如何不心动呢?
这一次,换成他去奔赴,如果前路满是荆棘,那就斩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