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笑意极深,他弹了弹自己的裤子,温柔一笑,“还好。”
话落,眼睛望向四周,像是有些唐突,又像是理所应当。笑了下,然后他抬起那双饱经风霜的眼,又直白地回应了一句,“对于那些狼心狗肺的恶人,老夫自然是狼心狗肺应之?”
“尔非吾,焉知吾狼心狗肺焉?”七海眨烁着星星眼,那眼睛炯炯有神,一般能够看进别人的眼睛里。
云老愣了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女人的音容相貌。那女子第一次见到他,啧啧舌地说他是个老顽固。
可那会儿,他还很年轻。
……
“老顽固,我心地善良,容颜倾城,聪明伶俐,你得罪了我,那是大大地不该。”
之后……再之后,他就真地泥足深陷了。
七海朝着失落落魄的云老挥手,十分干脆地说出了他当日刺杀的用意,“云老,那日你派人半路杀我?”
云老苦笑一声,补充道,“哈哈哈,那哪里是杀你,而是刺杀你们。”
“我们。”
“你同风清扬一起去了陶老的住所,回来的时候,会经过那条街。在那儿杀了你们,会有很多人成为怀疑的对象。”云老说完,又苦涩地笑了下,手指捋着胡须,长叹一声后,又莫名地回答,“你知道么,这些年来,老夫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对安阳王府的人下手。”
七海插了句嘴,就像在听他讲故事,玩味的语气里,含着一
丝心软,“但是很遗憾,又没杀掉我们是不是?”
“不,没有杀掉他的儿子。”云老明辨是非,对于七海的这个年轻人,他并没有存了杀他的心思,毕竟他是从七海山庄来的徒弟。
七海山庄在江湖上,颇有地位。里面的人为人处世,还都十分正义。
况且,镇国公的事儿,同七海没有关系,这次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只是因为七海此刻的身份——他是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
帝都底下,谁不知道,安阳王风于则曾经给自己的儿子风清扬剜肉为引,所以单单这一个理由,风清扬就是云老最想要行刺的对象,这起码可以让安阳王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埋葬了这么多年的心事儿,只要风清扬一死,顷刻间就能烟消云散。
七海看着他,觉得云老的笑容有些凄凉,耐不住好奇,他问,“你杀不了他?”
“哦?”云老垂首盯着自己的手,但心却在七海说的那些话里。
“我根本不会允许你的人杀了风清扬的?”七海果断又果决地应了一声。
云老坐在那里,却大笑起来,“老夫知道,毕竟你是风清扬的贴身护卫,你……到底是一个小人物……”他停顿了一下,眼角闪过一丝轻蔑,“怕死!”
七海端正地坐着,已经开始在努力地回想这个问题了,怕死么?是啊,他怕。死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直视的恐惧。
“没错,小的的
确怕死。但……就算要死,我也总该老死,而不是年纪轻轻就被人杀了吧。”他望着云老,忽然间问,“云老不怕死?”
“在老夫眼中,死又何惧,只怕世间人心难测!”云老在那里感慨,宛若一个渔夫,坐在冰天雪地里,乘着一叶小舟,冬风一吹,雪花在满目中苍凉。
七海怼他,“老前辈黄土都盖在脖子上了,当然不怕死!”这么回话,的确不怎么有礼,但是适才云老不屑鄙视,他也不甘心。
云老自然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望他了,他想了想,终于开门见山,“你说话很像一个人。”
“谁?”七海喜欢接梗。
“镇国公夫人?”
在他的眼里啊,那个姑娘,坐在秋千架上,身后梨花灼灼,微风一吹,落红无数,停在肩头,和着她的那张脸遥遥相映。
然后她跟着吟诗。
樱桃小唇,和着春风,张启。
他记得她的嘴里念着那样一首诗,然后他望怀地记住了。
他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念完,七海反问,“这不是崔护的诗么?”
“你也认识崔护老先生?”云老错愕地反问了一声。
七海抖抖肩膀,他轻笑,“我们那儿的学生大概都认识他。”
“那这首诗可有名儿?”云老是催促着问的,他一催促,七海的心里就开始发慌,随后他终于面带笑容地解释,“《题都
城南庄》。”
云老喃喃自语的时候,七海笑了,“镇国公夫人可真够自恋的。”
“你什么意思?”
“她是在夸自己美呢?”七海耸耸肩膀,一派正经,眼神里透着一丝喜气,“不过云老,你太正经了,估计看不懂她其实是在故意勾搭你。”
“胡言乱语!”云老护犊子也是厉害,“镇国公夫人正直心善,怎会如你这般无耻?”
“好吧,小的多嘴!”七海在嘴巴上轻轻地拍了拍,可不想将人给吓死了。如此,今日也逢想走出这个门了。
正当七海不打算接话的时候,屋子里落针可闻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云老不适应这寂静的气氛,叹了口气。
七海端正坐着,瞅着他。
随后,云老又叹了一口气。
七海依然坐着,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云老开始重重地咳嗽。
七海端详着云老,开始琢磨,他是不是过分地讨厌自己,甚至……想赶自己离开。
看先前进屋的状态,七海觉得,没必要待下去了,他拿了剑,往外走。
后面好巧不巧地出声了,“小子,你回来?”
“你老人家还有事儿?”
“你既然会做晾衣架,那给老夫多做一些如何?”
云老这次竟然掀着眼皮笑了,跟七海相处的过程中,他觉得七海很有趣。
离他那么近,都没有动手,显然不是杀手。全程被自己威胁,却能幽默地以牙还牙,是真性情。
当然最让他好
奇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