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月之又好奇道:“那殿下的无弦琴,是如何来的?”
“我啊,我这琴可也来得不一般。”司弦挑眉,他向来不轻易与人说起无弦琴的来历,但江月之的法器如此高深,他倒也不想示弱,“本王七岁那年,你师父隐蝉道长来宫中看了我,那时我本无知无觉,却突然在脑海中听见一位老者的声音,问道,’倘若琴无弦,可否生琴音‘?”
他看向江月之,眼里流露出一贯的笑意,“我当时在心中答道,‘琴无弦,不可弹;但若有琴心,则可生琴音’。之后我陡然一睁眼,你师父就在我面前笑眯眯看着我,道是这把无弦琴与我有缘,便赠与我了。”
江月之听他描述得绘声绘色,不禁也在脑中勾勒出师父当时的神采,莞尔道:“的确是师父会做的事。”
“你师父后来为何离开五竹镇了?“司弦问道。
江月之神色黯然,垂眸道:“三年前,我一如往常与师父切磋斗法,可唯独那次他没赢过我。尔后师父便笑着说,他再也教不了我甚么,我们师徒二人缘分已尽,往后若是有别的机缘,自会再相见。”
“那日之后,我便常常在想,若是我不那么争强好胜,是不是师父就不会走了。”江月之越说越神伤,却忽然意识到似乎有甚么不对,“诶,殿下,你怎知师父早已不在五竹镇了?”
司弦脸上颇难得地出现讪讪神色:“我……”
“自然是因为这小子不肯放过我老人家,偶然得知我在并州游历,便厚着脸皮跑到并州再三请我出山,好上京助他一臂之力喽。”远处有一道士言笑晏晏地走近,虽白发鹤须却丝毫不见老态,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似腾云驾雾而来。
江月之怔了怔,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惊喜神色,恍若千树万树梨花开:“师父!”
她急急提裙奔去,却被司弦一把拉住:“当心陷阱!”
江月之如梦初醒,刹住脚步,眼神却仍依依不舍地停留在隐蝉身上:“师父,真的......是你吗?”
隐蝉倒也不介意,只笑道:“你这小子,说好的半炷香,我来了,你人呢?叫我一顿好找。”他又转向江月之,慈爱地看着她,点头道:“好月娘,三年未见,又长大了不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了?过来让师父给你瞧瞧。”
司弦伸手挡在江月之身前,面上神色警戒,语气却放得谦卑:“前辈,并非晚辈故意冒犯,只是身处幻境,不得不多加以提防,既然魔物只能通过窥探我们的记忆来化形,那能否请您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事?”
隐蝉佯啐道:“甚么前辈,平日里喊我老头,在姑娘面前倒装起知书达礼来了?”他甩了甩衣袖,恨铁不成钢道,“这蛟龙虽是魔物,但眼下仍处于幼期,尚未完全成魔,急需汲取境界高深的道师修为来增进功力,这也是为何它不直接杀了你们,反而选择把你们拖进心界的缘故。此事,你们尚不知晓吧?”
司弦听得此言放下心来,嘴角一弯:“老头,还真是你啊?”
“那魔物能幻化出我这天人之姿吗?玩笑。”隐蝉不屑嗤道。
他们有来有回,斗嘴斗得热闹,唯独江月之在旁愣愣看着隐蝉。师父性子跟她记忆中似乎不大一样了,虽然他从来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往常在她面前也算沉稳,可他如今与司弦轻松谈笑的模样,简直亲昵得如同面对多年老友一般。
江月之忽然开始有些羡慕司弦了。
司弦察觉到身边之人情绪似乎不太高涨,不动声色道:“老头,你方才不是说给江月之看看她身上的伤吗?愣着不动做甚么。”
隐蝉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走过来认真地瞧了瞧江月之的伤势,从袖中掏出一颗焕机丹:“师父近日又炼出来了好东西,可舍不得给这小子用,正好留给咱们月娘。”
江月之伸手接过,依言服下,身上伤痕果然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此刻才开口问道:“师父,您怎会来了此处?”
司弦不等隐蝉开口便答道:“早在几日前便有人在我来桐芽县的路途上设下了埋伏,意图刺杀本王。我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又向来与人为善,料想定是有人意图暗中阻挠捕龙之事,其背后必有蹊跷,便立马给你师父传了音,让他从长安赶来相助。”
隐蝉接道:“我日前收到音讯便千里迢迢动了身,方才晚你们一步赶到无涯海,循着魔气找到龙之所在,发现你们布下的法阵已毁,其余人等皆已不省人事,唯有你们二人不知所踪。我倒并未特地去寻,因为下一刻,魔物便将我也拖进了心界。”
司弦抱着胸了然点头道:“看来魔物选择了我们,是因为我们三人的确很强。”
隐蝉附和赞同道:“正是如此。”
江月之:“……”
就在三人其乐融融交谈的时刻,幻境却已悄然变换。
转眼之间,黑幕沉默笼罩大地,耳畔骤然传来欢声雷动与阵阵丝竹之声,他们不知何时竟已恍然身处诡异戏台之上,身披云肩,头戴帽冠,脚踏登云履,俨然一副戏子装扮。
江月之转头看向台下,只见到一群目光贪婪的观众,热切癫狂地紧紧盯着他们,仿佛他们不是戏子,而是即将沦为腹中之物的待宰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