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下午出门后,还真没按两个孩子嘱咐的那样到市医院看病,反而转头就去了街区小公园。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休闲娱乐场地。
相对喜欢在老爸茶店消磨大半天的海口中老年男人来说,近几年他在这处小公园呆的时间,甚至远比老爸茶店还长得多。
怀清通常是在下午三点或三点半左右到达,但由于午饭前卫东就和她聊过微信的缘故,没多久她也到了。
两人前后脚在最常坐着聊天的位置相聚。
尽管来的时间提早了将近一个小时,她依然准备了小点心和茶,他也一如往常习惯性地拿起一片小饼干就朝嘴里送去。
“是吗?孩子们总算察觉到什么了呀。”
“‘总算’?怀清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出了你盼着他们能早点发现到什么的期待呢?”
怀清刚开始低头笑而不语,过了片刻,才再抬起那双即使有了鱼尾纹也不改秀美的眸子。
“东哥真想听我说真话?”
“那是当然!”
“我从一开始就对你强调过:这么重大的事不该瞒着孩子们、也不该独力一个人去承担的。所以听到孩子们有所察觉以后……”
“你就松了口气,对吗?”
既然话都摊开说到这里了,怀清便不作否认,索性忧心忡忡地迎向他的视线:“东哥,病情发展这么快么?现在都严重到胸痛了吗?”
“前阵子去找医生复查,说是肺玻璃结节增大到侵袭局部周围组织这个程度了,好在我没侵犯到支气管,不然会导致咳嗽、咯血还有阻塞性肺炎。”
“那你是什么情况?”她越听越担忧。
“我是侵袭到胸膜,这种情况会引起胸痛……严重点还会产生肺部积液。”说到这里,卫东刻意停了一下,温和地看向怀清,“我肯定还没那么严重,你别瞎操心哈!”
“怎么可能会不操心呢?”怀清话语里很罕见地有了情绪,“你又不肯手术,还成天窝在餐馆里操劳,怎么说也不听!”
虽然是被数落,但他非但不以为忤,反倒还从中听出了另一层温馨的意蕴来。
“好了、好了,我有难处,也有自己该考量的地方呀。”卫东哄道,“我今天状态不大好,你就别让我再老调重弹了,行不行?”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和声细语去哄过女人。
可早年堪称“情场杀手”的功底居然还没荒废,眉眼间的真情实意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传递了过去,一下子就感染到了怀清。
“你老实说,胸现在还痛吗?”
“我现在……”
卫东迟疑了一下。
怀清知道在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他肯定是犹豫了。
然而在隐瞒与坦白之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就像在相处中他从没对她说过谎一样。
“目前是引发胸膜炎和肺部感染的阶段,胸一痛就会持续很长时间,不过好在我这个‘祸害’命硬,用了糖皮质激素治疗后还能受得住。”
“东哥。”
“嗯?”
“其实我上周特意到省医院秀英门诊部去挂号咨询了一趟,医生说这类药物可能会产生副作用,比如导致血糖或血压升高、还有骨质疏松、增加感染风险……”
“只是可能而已,又不是已经发生了。”卫东显然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做任何深入交流,“聊些开心事吧,怀清。医生不也说过,要我保持愉快心情嘛!”
他把医生搬出来这个动作,显然对她产生了很大程度的影响与制约。
怀清果真及时刹车,继而提了另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建议。
“对了东哥,我们今天换个地方聊吧,你不是和孩子们说去市医院看病了吗?”她紧接着又忙不迭解释道,“小公园这儿人来人往的,万一被孩子们看见又该吵架了。”
“行啊,你想去哪里?”
“西溪里商业街那儿有好多家茶饮店,我们可以去店里坐坐,点两杯果茶什么的。”
“好呀,我请客!”
这次,怀清没就该由谁请客这事和他争个先后。
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用略带宠溺的口吻应了句:“好呀!”
“那我现在叫车。”卫东掏出手机。
“东哥,这么近还用得着叫车吗?”怀清按下了他的手,“我们从桥底下穿过去,一路往前,然后在斋菜煲大排档那里拐进滨江步道,吹着江风走过去也很安逸的。”
卫东同样没在她面前硬逞绅士风范,配合道:“行,那茶水和点心这些就由我拎着吧。”
等怀清将东西都收拾好,卫东接过帆布袋就和她两人一同离开街区小公园。
两人有说有笑地缓步并肩齐行,看起来俨然一对恩爱又般配的老年夫妇,在过往的情侣或夫妻档路人眼里尤其瞩目,好几对都忍不住朝他们多瞄了几眼。
怀清当然知道他们在误会什么,但她并无意去戳破这个美丽的误会。
哪怕结识卫东以来,他从来没正式向她表白过什么、两人也从未曾明确过任何关系,但那条连接着彼此的微妙细线,仍引得她情不自禁为他牵肠挂肚。
他们很少在除了街区小公园外的地方独处,眼下要去的西溪里商业街茶饮店算约会场所吗?
已经五十七岁的怀清对此也很难给出定论,她只晓得自己心情无疑极其错综复杂。
在知晓卫东病情恶化后,她心情为此遽然急速下跌,可现在对两人即将前往的某家茶饮店,却又多少抱持了些许期待和雀跃。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坎正相互交集并奇妙共存着。
走在卫东身旁,她丝毫不在意被秋风拂乱的头发,只想牢牢记住两人步行前往茶饮店的过程。
无论今后如何,这都必定是她记忆里不会褪色的部分。
这天回到家后,卫东以近期睡眠不好导致血压偏高这个理由,堂而皇之地应对了向阳的询问,幸好向来难缠的他并没对此怀疑什么。
出门闲逛散心的青唯,差不多在晚饭前才和庭祖一前一后地陆续到家,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