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帷幔,又将字条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旁的遗漏,惜君将字条团了团便塞进嘴里,喉咙微动,那字条已经进入腹中,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香气袅袅,惜君便在这危机四伏之中,浅浅睡下。
鼠尾草有让人心神宁静的功效,因此也曾用在安神香之中,只是后来发现了此物的毒性,才改用朱砂代替。
这碧水台中的下人都是何淑宴安排的,她不好表露,只能暂且蛰伏,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春堂回来时不只带了点心,还有一点清粥小点和小菜,说是厨房里准备的早膳还有剩,若是惜君不嫌弃,可将就用些。
惜君哪里会嫌弃,这两年哪怕有主人庇护,她也没过上娇奢的生活。
训练之时,朝不保夕也是常有的事情。
“哪会嫌弃?”更何况,她此时的身份也容不得她嫌弃。
被春堂服侍着用了迟来的早膳,惜君的脸上多了点血色,“这房间里的味道很好闻,是什么?”
春堂转身看向香炉,“可是熏香的味道?”
惜君起身,踉跄着走过去,仔细闻了闻,“正是这个味道,这是府上供应的吗,能否多拿些回来?伴着这香气,我仿佛睡得都更安稳些。”
“非是府上供应的。”春堂微微摇头,“从前碧水台里没有主子,是领不上熏香的,这香是冬雪自己做的,她卖身为奴之前,家里是做香料生意的。”
末了,她又说:“主子若是喜欢,可让冬雪多准备些。”
“我能见见她吗?”惜君眸中满是期待。
被这样一双明媚娇俏的眸子盯着,没有人会忍心让她失望。
“奴婢去唤她进来。”
“有劳。”惜君展颜一笑,灿若百花。
“您是主子,如此与奴婢客气,可是折煞奴婢了。”
惜君垂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从前也不是什么主子,我若是想学制香,冬雪能教我吗?”
春堂自动忽略了前半句,不管惜君从前是什么身份,以后又会如何,现在住在这碧水台,就是府里的主子了。
至于惜君想要学调香,这在府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王爷后院里的主子们,不论出身如何,总是想要钻研出一两样本事,用以留住王爷的心,或是人。
区别不过是有人用香,有人用琴,有人用舞,有人用柔软的身段而已。
“奴婢唤她来问问,她应当是不会推拒的。”做奴才的,性命都是主子的,更别说这点制香的本事了,那冬雪但凡是个识相的,都会抓住这次机会讨好主子,或许还能往上爬一爬。
冬雪听说惜君想学制香,果然没有推拒。
要跟着冬雪学制香,惜君就顺势让春堂下去休息,待午膳时再过来伺候。
惜君坐在矮桌前,冬雪跪立在一侧,矮桌上摆着十几种常见的药材香料。
冬雪依次向惜君介绍着这些香料的气味习性,以及常见的搭配。
惜君认真听了,心中感慨这王府也是卧虎藏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等丫鬟,竟能精通香料之道。
“春堂说,你家中从前是做香料生意的,为何沦落至此?”
冬雪不敢隐瞒,“奴婢父亲染上了赌瘾,将家业败落,他也被赌场的人打死了,只剩奴婢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母亲感染风寒无力医治,家徒四壁,只剩下奴婢这具身子还能值几两银子,总不能让母亲就此病死罢。”
惜君沉默着点点头,良久,才唏嘘着询问,“你母亲,可大好了?”
“管家得知家中情形,赏了几服好药,已经大好了。”
只是母女就此分离,心中凄苦难捱。
后半句,她并未说出口,只面露苦色。
“你家在何处?日后若是得着出门的恩典,我带你回家看看。”
冬雪猛然抬头,震惊之余,眼底多了几分挣扎。
但最终,她只磕了个头,“谢主子恩赏!”
惜君目光垂了垂,冬雪已经做出选择了,她多说无益,便又看向桌上的香料,似是漫不经心的询问:“我听闻,有一味名叫鼠尾草的香料,可使人心神宁静,怎么没见你备过来?”
冬雪身子摇晃了两下,瞳孔剧震。
她双手揪着膝盖处的衣摆,强装镇定回话:“主子说笑了,那鼠尾草会使人上瘾疯癫,在府上是为禁药,是没有的。”
“没有吗?”惜君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角架上袅袅的香炉,“那里,不是有吗?”
冬雪终于跪不稳,跌坐在地上,但很快就重新跪直了身子,一个头磕在地上,却不肯开口说话。
这是有难言之隐了。
“冬雪,我是王爷的侍妾,昨夜承欢,腹中许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觉得如此明显的香料,王爷会无法察觉吗?”
“届时,你背后那位,可能护得住你?”
冬雪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但依旧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罢了,我也不用你的母亲威胁你。”惜君轻叹一声,她也是为人子女的,能理解冬雪的心情。
冬雪终于抬起头,眼眶红彤彤的,平白让人生出几分不忍来。
“我只问你,若是你能忍住我的手段,我便不再追究,如何?”
冬雪不敢置信,但见惜君言辞之间不像作伪,便磕头,“谢主子宽宥。”
惜君从针线筐里找出一包绣花针摆在冬雪面前,“并未宽宥,你未必能扛得过去。”
冬雪看着那包绣花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身体后缩。
“不许躲。”惜君目光柔和。
惜君抓住冬雪的手,掀开衣袖,露出雪白的小臂,绣花针轻轻点在毛孔处,再拔出时,带起一点点血珠。
并不十分疼痛难忍,甚至在绣花针第四十八次落下时,冬雪因为紧张而蜷起的手指,都放开了。
她还有空开小差地想:惜主子的手段,比吴贵妾可差远了,比王妃更是拍马难追。
白皙的手臂上,一个个圆润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