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深在医院呆了一天,顾琼琳给他当了一天的女仆。
虽然这女仆当得不特别称职,但也够叶景深乐半天,因为顾琼琳很难得在他面前如此服软,这让他身心愉悦起来,为了救她而受的那点伤,一下子似乎都值回了票价。
然而叶景深受伤的消息,到底没能瞒住,隔天就有叶家的人过来,就和叶景深说了两句话,他终于拖着熊掌和猪蹄乖乖回了叶家。
顾琼琳则去了启润。
万雅的风波似乎告一个段落,王家被安抚,李晋华停职,万雅工程暂停,顾琼琳仍旧做她的代理主/席。
她听从了叶景深的建议,行事更为低调,出入小心,然而另一方面,她开始偷偷翻查万雅项目的所有资金往来账目以及各种合同与项目监检报告等资料,最初的几天,满纸的数字把她绕得头晕眼花,她便专门跑到了总部的财务室,找了里面资历最老也最八卦的一个女员工,和她聊了一大通,旁敲侧击一点点弄清楚那些弯弯绕绕的账目。
接下去几天,她白天不停地往各个部门串门子,什么法务部、技术部、项目部……问的都是些粗浅的问题,由于她身份关系,大部分人还是仔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并顺便教了她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晚上,她不愿意回楚家大宅那个牢笼似的地方,便索性留在了启润,按照白天了解到的东西一点一点看那些繁杂的资料,看烦了就玩玩游戏,困了就睡在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里。代理主/席的办公室,就安在主/席办公室旁边,又大又宽敞,里面自带的休息室,简直就是个宾馆小套房,自带卫浴与大床,比她在学校时住的宿舍还舒服。
这景象落到别人眼中,她又成了一个不耻下问以及十分拼命的继承人,再加上先前雷厉风行的作风,顾琼琳不知道自己在员工眼里的形象已渐渐向楚新润靠齐了。
楚瑶琳常常来找她,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要不是家里老太太看得紧,她恨不得干脆也把家搬到启润来陪顾琼琳。叶景深自从回了叶家,就一直没再出现,他是叶家的长子,留在启润,明里是因为他股东的身份,暗里也不过是为了给楚瑶琳保驾护航,这趟受伤惊动了叶家的长辈,自然就派人来将他给“请”回家去。
转眼过了十多天,顾琼琳开始怀念叶景深在的日子。
大概是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大会小会上她偶尔也插得上一两句话,提的建议虽然依旧稚嫩,但很多创意与想法却又相对新颖,并且她从来不怕出糗,说错了就笑笑,说对得个夸奖也开心,和她打交道的大部分都是楚新润的心腹,对她的印象都越来越好,来找她谈事的人就多了起来,大会小会也都拉上她,一方面是让她学习,另一方面也想借此讨好她和楚新润,表明立场。
叶景深不在,没人替她挡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在启润的行程被排得格外满,似乎成了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下午三点,顾琼琳又被安排参加了一个会议。
“嗯,这个项目计划书我看了,但有些地方我不太明白……”顾琼琳在ppt演示结束后,打开了自己手边厚厚的计划书。
昨晚她熬夜看完了这份计划,这时一打开,上面都是她用记号笔做的密密麻麻的记号。
虽然她只打算在启润呆三个月时间,但很小的时候,有个人曾经对她说过,在这社会上生存,能多学点就多学点,总有用得到的一天。
这话,顾琼琳记到现在。
那是被她当成父亲一样的男人。
可惜已经不在了。
顾琼琳正逐一问着,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她说!”霸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程雪霏扶着楚家老太太,一起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所有人在这声厉喝下都停止了讨论,转头望去,然后又都同时看向了顾琼琳,似乎在等她示意。
楚家老太太看到这一幕,本来被脂粉掩盖的皱纹又都皱了出来。
什么时候顾琼琳在公司竟然已经有这样的威望?
顾琼琳推开了手边文件,站起身来,“老太太,他们正在讨论启润的新项目,在替启润赚钱。你有什么话去我办公室说也一样,这边请。”
她说着,已经走到了门边上,做了个请的动作。
程雪霏低声劝了楚老太太一句,总算让她挪脚重重万步出门。
“你们继续讨论。”顾琼琳见她出门,又转头冷凝着眉色,对众人嘱咐一声。
声音不大,语气与神情却有些不容置喙的气势。
那模样,和楚新润有些重叠。
顾琼琳却没空想太多,她心里正琢磨着楚老太太来找她所为何事。
来者不善啊!
“小艾,冲杯普洱进来。”顾琼琳跟在两人后面,对着正替她们开门的助理吩咐。
楚老太太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老太太有些惊讶,因为顾琼琳竟然记得自己只喝普洱,然而从初见到现在,她都没有叫过一声“奶奶”。
这么望去,顾琼琳站在门口吩咐人的样子,有些顾霁的影子,但更多的,竟是肖似楚新润。血缘真是神奇的东西,即使她与楚新润分开十六年,仍旧如此像他,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少年时的楚新润。
老太太想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后,反客为主坐上顾琼琳的位子。
顾琼琳不以为意,反手将门关上。
“老太太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双手环胸站在离办公桌不远的地方,淡淡开口。
听了她对自己的称呼,楚老太太才生出的一丝丝亲近荡然无存。
“晋华已经停职很久了,什么时候让他复职?”老太太开门见山,不和她兜圈子,语气里的颐指气使,带着理所当然的霸道。
顾琼琳听得笑了。
凉薄的笑。
这么多年,这老太太还和当年一样,无知又霸道,把自己当成皇太后似的人物。
“因为他的关系,导致工地上死了人,停职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她平静地回答,说得很简单,她懒得和一个无知的人解释,解释再多,对方也不见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