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这两天是台风天气,一直在下雨,叶景深的发上与肩头落着细密的雨珠。
顾琼琳看到他有些意外,她才刚从机场回来没多久,前脚到家,他后脚就来了,真是盯得够紧的。
她开了门便径自走回客厅,没有开口请他进屋,却也没赶他离开。
他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
租屋很小,即便站在门口他能一眼看到底。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照进来的微弱光芒,他们看不清彼此,都被黑暗笼罩着。
数秒后,顾琼琳打破沉默。
“你有事?也是来劝我回楚家?”
她腔调惫懒,声音疲倦,透着浓浓的疏离。
“你会回吗?”叶景深反问她。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着,努力想找到一点和昨天那个顾琼琳相似的影子,可惜只是徒劳。
在他面前的顾琼琳,是只竖起尖刺的刺猬,就算他靠得再近,把自己扎得满身血窟窿,她也毫不领情。
“你们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还浪费时间来问我?”她坐回沙发,玩着沙发上摆着的大白手臂。
他送的那只道歉大白。
“你不愿回楚家,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却愿意为了那个男人牺牲?”叶景深语气有些嘲意。
“你在说……南松?”顾琼琳抬眼看他,朦胧光线下,他有些反常的冷漠。
他能将她的时间摸得这么准,这两天她的动向,他必定一清二楚。
“你就为了这么个男人,不惜拿钱倒贴?甚至为了他四处借钱,供他生活,出国?”叶景深第一次听到“南松”这个名字。她念这个名字时,语气很温柔,这让他又想起昨天看到的情景。
他们在街巷里旁若无人的相拥,甚至可能吻上……
叶景深表情一沉,可她看不见。
“是你让人封杀我的吧?如果我告诉你关于南松的事,你能收回你的决定吗?叶景深,我需要工作。”她开口,有些求和的意思。
她需要工作,需要用钱,不管是为了南松还是为了她自己。
这样的态度,让叶景深心里的毒蛇更加愤怒。
她为了那个男人,竟愿意舍去骄傲,向他低头。
“你说。”
“其实你见过南松。记得你我的初逢吗?酒吧门口,被你打了一拳的男人,就是南松。那天晚上,我在向他告白,结果却被你捡走,真是荒谬的开始。”她说着,垂头自嘲地笑笑。
他却猛地窒息。
告白……她果然爱着那男人……
他忽然不想听他们间的故事,就像那天在凤城时,他不想再多看一眼他们间的甜蜜。
扎心扎眼扎耳的甜。
“别说了!我不想听。如果你仍旧执意倒贴这个男人,我不会更改我的决定。楚叔的意思,我想你也清楚了。我是来通知你,除了回楚家,你别无选择。”
不容置喙的口吻,让她猛地拈紧大白的手。
“叶景深!就算我……求你帮我一次,不可以吗?”她咬牙低头,“你能听我解释么?我和南松,并不是……”
她一个“求”字,让叶景深几乎窒息。
认识她这么久,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字眼会从她嘴里冒出。
可她的话刚说一半,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小小的屏幕发出的荧光,照出她疲惫的脸庞,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伸手很快接起了电话。
“喂,南松?”
她声音忽然轻柔起来。
叶景深攥紧了拳,看她接电话。
她垂下头,听手机那头传来的女人的声音。
手机显示的是南松来电,可打电话来的人,并不是南松。
世界仿佛在瞬间静止,她只打了个招呼,便再没出过声,头却几乎要垂到胸前。
“我知道了……”
再开口时,她声音轻得像要飘散,整个人蜷缩到沙发里,从手开始颤抖起来。
不过几秒钟的沉默,叶景深却错觉过了好久。她身边的空气凝结成冰,先前的倦怠温和荡然无存。
“你怎么了?”他忍不住出声。
顾琼琳被他的声音吓到,手一震,掌中的手机滑落到沙发上。她抬头,像从噩梦中醒来,眼神由茫然渐渐转为悲哀。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光线黯淡,叶景深没有看到她的眼泪,他只听到她忽然高扬的声调。
尖锐刺耳至极。
“叶景深,你可知南松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她站起身,扬唇笑了,眼里的泪却是一颗接一颗滚落,“你对瑶琳意味着什么,他对我就意味着什么。十几年的陪伴和保护,我顾琼琳也不是没人疼没人宠的孩子!”
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又摇头:“不……我错了,我怎么会蠢到拿你和他相提并论,你根本没资格和他作比较!”
叶景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她重重捏在手心,肆意掐紧。
他的眼神随着她的话,一点点冻结。
“呵……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顾琼琳又走近几步。
借着微弱的光,他这才看见她脸上纵横的泪水。
当初她在楚家,哪怕再艰难的境地,她也不曾落过一滴眼泪,即便当时瑶琳重伤,她都没有露出这样哀伤的表情。
他的心又软去,然而只是被扎得更深更疼。
“一根头发都比不上?顾琼琳,你要不要试试看,如果他也像你一样一无所有,还会和你天荒地老海誓山盟吗?”
毒蛇从心口爬出,理智彻底消失,他已痛怒到极点。
她站在厅里,微仰着头看他,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般。
“一无所有?哈哈哈哈……早就一无所有了!”她骤然发出一阵疯狂的笑来。
人都不在了,还能拥有什么?
那个护了她十几年的男人,在她离开凤城的这一天下午,彻底离开。
南松……不在了。
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