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三十三周,顾琼琳的状态越来越差。
双胞胎对她身体造成的影响比想像中要来得严重,她很早就被迫暂停了所有工作,留在家里养胎。叶景深只要能呆在家里陪她就呆在家里,但架不住公务繁忙,无法将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摆在眼皮子下盯着。
他没空的时候,除了家里请的阿姨和看护外,楚瑶琳、徐宜舟还有苏黎歌会轮流来陪她,偶尔魏卓年也会来看她。
她并不寂寞,只是精神总是疲惫,肚子虽然见大,可她整个人的重量却没什么变化。她吃不了多少东西,肚子顶到胃,每餐吃几口饭就胀气,夜里更是几乎彻夜难眠。为了解除脐带绕颈现象,她固执地要左侧位睡,久了后左侧的盆骨碰上去针扎似的疼,偶尔她仰面正躺,可心肺却又受到压迫,呼吸很困难,她不得不艰难爬起来靠在床头深呼吸,宁愿坐着都比躺着舒服。
黄医生说她这胎有些凶险,因为母体体质太弱,怀的又是双胞胎,到了后期会越来越艰难,要多加小心。
楚新润也说,顾琼琳这是随了母亲,怀孕时的情况和顾霁一模一样。当时顾霁怀她们这对双胞胎也是吃尽苦头,到最后还因此伤了身体,从此不能再孕,体质更是一落千丈。
这些话铅块似的落在叶景深心上,他没敢透露给顾琼琳。
能不能再生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她的身体。
她吃不下睡不好,他跟着心焦,偏偏面上还要装出若无其事,事业家庭两头奔,这八个多月下来,他也是瘦了一大圈。
这天恰是徐宜舟生日,她和苏黎歌两人难得都凑到一起,抽了空过来找顾琼琳庆祝。
说是庆祝,其实也就是买个小蛋糕意思意思,然后三个人在一起说点贴心话。
顾琼琳这模样可经不起折腾,每次看她走动,都让人忍不住替她捏把冷汗。
“生日快乐!”
像很多年前那样,她和徐宜舟、苏黎歌窝在地上,在彼此生日时互道一声快乐。
这样的日子,她们原以为再也不会拥有了,却不想时光静去,一切竟像回到当年。
在简陋的租屋,还是在奢华的客厅,这声“生日快乐”于三人的意义都没有任何改变,而远去的只是她们的少女时光。
离离散散,分分合合,所谓久别重逢或者破镜重圆,也只是让彼此看清旧日的稚气,蜕去年轻的青涩,用更宽阔的心迎接未来。
她们干杯,欢笑,送走旧岁,走向下一个生辰,人生逐渐圆满。
叶景深推门而入时,见到的是顾琼琳歪在苏黎歌身上,脸上肆意笑着,一如多年前飞扬的她。
他有很久没见她露出这样的笑了。
“给你们带吃的了?舟舟和黎歌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吧?”他把手里沉甸甸的外卖交给家里的阿姨,笑着朝顾琼琳的姐妹打招呼。
“不了,萧天泽那皮孩子估计要把他爸折腾疯了,我晚上要回去救火。”
多亏萧嘉树愿意把带孩子的工作独揽上身,徐宜舟才能有私人时间,但她也不宜在外面呆太久。
呆久了……她家怕是要给那一大一小两个人拆了。
顾琼琳闻言并不挽留,只是笑着望向苏黎歌。
“不用说,你也要回去吧。”
“那倒不是非回不可,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呆在这里,要我看你两花式虐狗吗?”苏黎歌戏谑道。
叶景深已经走到顾琼琳背后席地坐下,从后面圈住了她,闻言笑了:“要不我把嘉树和阿风叫过来,再把孩子都带上?”
好不容易见着顾琼琳心情畅快,他还让这气氛保留久一点。
“可别,孩子多了闹得慌,对阿琳不好。”徐宜舟立刻拒绝。
“你叫秦扬风就叫,别扯到我头上,我不想见到那混蛋!”苏黎歌把笑一沉。
“又吵架了?他哪又惹你了?“徐宜舟拿抱枕掷向她,笑得不怀好意。
哪里惹她?
他天天都在惹她。
苏黎歌想撕了他的笑。
女人的话题,叶景深插不进嘴,就只是抱着顾琼琳笑着听。
可听着听着,他却忽然发现……向来话多的顾琼琳一反常态的沉默了。
“阿琳?”他疑惑地低头看她。
顾琼琳脸上的笑已经僵硬,眉头拢起,表情极为古怪。
“怎么了?”徐宜舟和苏黎歌也发现了不对劲。
“好像……”顾琼琳深呼吸着,艰难开口,“宫缩,要生了。”
三十三周,早产。
……
叶景深觉得这一晚,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从家到医院,兵荒马乱像打仗似的,就算是他们早已做了早产准备,就算是从家到医院的路一路绿灯通行,他都觉得漫长难熬。
顾琼琳咬了牙没哼出痛音,可偏偏就是这倔强的表情,让他更加揪心。
到了医院,立刻就是各种检查,b超、心电图、胎心监测、血压监测……
医生护士麻醉师准备妥当之后,将顾琼琳推进了手术室。
顾琼琳怀的双胞胎,顺产难度大,医生建议剖腹。
叶景深全身消毒,换上隔离服,跟进了手术室,布帘一拉,他便只看得到顾琼琳苍白的脸和勉强的笑。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握得骨节发白。
“叶景深……我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顾琼琳,说了“怕”字。
“我在,别怕,不会有事的。”叶景深任她将自己的手掐出指甲的红痕,坚定地开口。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麻药推进,意识渐渐模糊。
一片黑暗,她再无任何知觉。
等她再睁眼时,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叶景深的脸。
深陷的眼窝,黑青的胡茬和微乱的发。
他寸步没离过她。
“孩子呢?”她沙哑开口,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忽然发现他脸上有些湿意。
汗?
还是泪水?
“送去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