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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此时双眼微阖,久久的沉默着。
实在是今日里朱高煜的有些话让他太过感慨了。
勋贵可杀可不杀,文官想杀随便杀……
只要理由足够,涉及的事情够大,他朱元璋再来一次胡惟庸案、李善长案又能如何?
反正自己一个暴虐成性的名号怕是在史书上已经逃不过了,那何必还遮遮掩掩、畏手畏脚?
但杀人的事情先放到一旁,这屠圣治本之法才是真正的金玉良言啊!
自家大孙子有句话朱元璋相当认可,那便是民无地不稳。
当年他老朱为啥最终走向造反这条路了?
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混口饭吃,还不是因为没有自家的田地?
朱元璋感慨了一番,细细琢磨着朱高煜今日里的所言所语,计较着里间的得失。
‘这士绅一体纳粮先不说,这事儿牵扯太大,咱若是一道政令下去怕是都有些扛不住。’
‘倒是这摊丁入亩可以弄!’
‘对,就按照这个法子来,咱不管你家里到底几口人,人多人少咱都不管!’
‘地多的,你就给咱多交钱,地少就少交,咱看那些七里八乡的土地主怎么弄。’
‘哼,反正地就在那
里,难不成还能跑了不成?’
‘这个好,有这招咱还真不愁银子了!’
朱元璋越想越觉着此计精妙,可不曾想,朱高煜还有后续没提呢。
“犁清土地不过只是开始,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制度,那么即便是现在弄明白了,过些年照样会故态复发,土地仍然会被吞并。”
“老爷子、刘叔,何谓制度?”
“那便是要以国法框定行为,得到国法允许的那自然百无禁忌,若国法禁止的,自当明正典刑。”
“否则,纵使皇爷爷做过一次,将来父王再做一次、两次,终究也不过是秋风扫落叶罢了。”
“待到来年秋风起,照样落叶遍地!”
一听到这里,朱元璋就感到一阵头大。
他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阻止富商、勋贵吞并土地。
因为朱元璋比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人的贪欲一旦打开以后是填不满、止不住的。
哪怕杀得人头滚滚又如何?
总会有些蠢材认为天高皇帝远,自以为聪明的弄些手段迫害百姓。
朱元璋有心开口求教自家大孙子,正打算开口时忽然发现自己老四居然在一旁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这不禁让老朱恶从
心头起怒从胆边生,一对虎目猛的就瞪了过去。
那神色,似乎要不是最后一点顾忌,当场就得一脚踹过去了。
朱棣都被自家父皇这眼色这给弄傻了,这又是要干嘛?
眼见着对方朝着自家大儿子努了努嘴,这才明白原来是要让自己开口求大儿子啊。
得,明白了,老爷子好面子,觉着自己老是开口不好意思了呗!
只是朱棣心中也是颇多怨怼。
您觉着对自己大孙子老是开口不好意思,那我朱棣冲着自家大儿子开口就好意思了?
您的面子要,我就不要面子了?
朱棣倒是有心反驳一二,可一看到朱元璋那脸色,顿时从小养成的那股子对于自家老爹的畏惧本能又浮上了脑海。
转头打算冲着自家大儿子彰显一把老父亲的威严吧,可抬头看着自己儿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顿时又觉着自己貌似像个傻子一样。
往日里他觉着自己也算个人物,不说走一步算三步,但至少也是有有脑子的。
可自己大儿子呢?
走一步看十步都是最少!
自己最多看三步,甚至三步都不到!
这一比较,朱棣感觉自己简直不要太蠢!
算了,他
们爷俩都厉害,我一个都惹不起!
那能咋办,换个方式老老实实地干活呗。
想到这,朱棣脸色一变,冲着朱高煜轻声问道。
“小哥,那你觉着,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还不够?还需要什么样的国法来限制?”
朱高煜这些东西本就没打算藏着,直接坦言道。
“一条鞭法!”
“所谓一条鞭,乃是把原有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税都均摊到土地上去!”
“这样一来,在清丈土地以后,朝廷便只要根据土地鱼鳞图册每年照实收税,隔上几年重新清丈一遍新开肯的土地就行了。”
“有多少土地交多少稅,地多的多交,地少的少交,没有地的不交。”
“如此一来,也能有效的防止底下的官员烂收苛捐杂税!”
“如今百姓身上背着的苛捐杂税,有多少是朝廷真正收取的,又有多少是当地的胥吏们欺上瞒下弄出来的?”
“经过这么一改,那就全都不存在了,国朝于农民于土地就一种税,那便是土地税。”
“至少这条政令的推行会让卖儿鬻女、家破人亡这种事情少上一大半吧!”
说到这里,朱高煜也有些感叹。
此令,最初
是在嘉靖九年之时,由桂萼提出的,当时一问世便掀起了滔天大浪。
而后,桂萼没能继续下去的政策在张居正这位权相手里彻底发扬光大。
不得不说,张居正于改革之事上,有能力、有手段、有魄力。
但可惜的是,他没碰上一个好的皇帝。
万历皇帝不仅仅被利益受损的文官们彻底给忽悠傻了,同时作为被张居正扶上皇位的皇帝,他也被张居正大权在握的模样给吓住了。
等到张居正一死,他彻底摆烂了不说,还报复性的把张居正的一系列改革新政全给毁了。
原本能续命百年的大明,仅仅只度过了十年的万历中兴,便再次冲着悬崖一去不复返了。
可如今呢,朱高煜怎么会允许大明还走上原本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