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张万宁走后,冷玉笙突然撇嘴。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男女大防吗?又是大肆吹捧,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治伤抹药……我,不喜欢。”
“殿下,我现在可是个男人,不过就算做回女孩,也会一样。”
“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可以结交许多朋友,不是那笼中的金丝雀。您可以不喜欢,但这就是我啊。”
杨烟不以为意,似将刚刚肌肤相触的心惊胆战已抛之脑后。
“不过,您想必也不喜欢笼中的鸟雀。”
冷玉笙又想到梦里的边关和草原。
喃喃说:“我的确不喜欢笼中鸟,我喜欢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雄鹰。”
杨烟认真思考了下,才道: “所以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又何必编织鸟笼,非要困住什么小鸟。”
“您现在看着一些小鸟羽毛光鲜、声音婉转的,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自由自在的啊。”
“它在山林间筑巢,在清风中展翅,食虫蚁饮泉水,生于自然长于自然,循的是万物之道。”
“您若非要捉到手中把玩,放进笼中饲养,时间久了就会觉得不可爱了。”
杨烟絮絮叨叨。
“都不见你跟张万宁论道,看来这一堆大道理都用我身上了。”
冷玉笙心下有些莫名难过,却问:“在草原,人们崇尚雄鹰,轻易不会捕捉。而要么布下陷阱、施以诱饵,要么以箭射伤,否则也没人能擒到鹰。”
“若不编织笼子,如何才能留住动人的飞鸟?”
“殿下可是要和我论帝王将相之道?恐怕这不是现下该考虑的问题吧。”杨烟笑言。
“殿下这么聪明,史书兵法肯定也读了不少,又怎不知如何笼络人心?”
“燕昭王高筑黄金台,汉高帝颁布求贤诏,皆是唯贤是举广纳人才。陷阱诱饵武力压制,甚至熬鹰,能得到真心臣服么,时间一久祸乱必起……”
“闭嘴吧你,这种话在外边儿说可是谋逆之罪,怎么着也得把你头给砍了。”
冷玉笙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胸中真是憋闷得紧,偏偏头脑成了一团浆糊,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你明明知道我问得根本不是别人。”
他生怕心里藏着的一些话憋不住就脱口而出,只能转移话题。
“胡九又是哪一个?”
“一个天才制药师,也是我发小,我兄弟。以后若殿下高筑黄金,不,白银台,我定举荐他来。” 杨烟骄傲道。
“你朋友还真多。”冷玉笙嘟囔一句,又想起件好奇的事情。
“你这袖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跟个百宝箱似的,平时连针线也带着吗?”
说着又要去抓她的袖子查看。
杨烟蓦地后退了一步,拱了拱手:“出来行走江湖,总得多备点东西,以防不时之需。”
看冷玉笙眼神越来越冷,她只得又伸出袖子给他看。
“真没办法,您想看就看吧。”
那中衣袖里缝了数个可以拆开又合上的小袋子。
小袋子分门别类地放着针线、迷香、伤药、幻香、熏香、樟脑粉、叠起的符纸、隔热冰魄玉瓶封住的磷粉和火药粉、几根卷起的彩布条、一根缝着小皮托的牛筋绳圈和几粒泥丸。
甚至还有把拇指长按下侧面机关就能弹出刀尖的小刀……
果然是个百宝箱。
“这又是什么东西?”
冷玉笙饶有兴趣地看那牛筋绳和泥丸:“弹弓吗?”
“殿下聪明,以指为弓,撑开牛筋绳做弦,三十米内够用。必要时还可沾些火药粉。”
杨烟对自己的各项发明显然都十分满意。
冷玉笙见她欢喜,一颗心竟也跟着雀跃起来,盯着她就愣了神。
“总感觉你像个宝藏一样,打开一层,竟还有一层。你还会什么?”
“那殿下可得好好挖掘了,把我这尖锥放进口袋,您总没后悔吧。”
杨烟把袖里的东西一一收起藏好。
“这锥子装饰得倒挺华丽,小嘴还叭叭地,但只会纸上谈兵可不行,还要看有没有用。”
冷玉笙神情似不屑,却眼见着又开心起来,唇角挑起,露出温和笑容。
杨烟见他一会阴云密布冷气肃杀一会艳阳高照春风和煦的,心想这人莫不是心里有什么疾病吧,这么喜怒无常。
但面上是绝不敢提的。
垂眸沉默了一会,冷玉笙突然说: “我得走了,还有些事要去做,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你。”
杨烟觉察出哪里有些不对劲,嘴上问:“这么突然吗?要去很久?”
心里却犯嘀咕,啥时候主公做事还要跟小兵卒汇报的?
果然脑子有病!
“我改主意了。”冷玉笙淡淡道。
现在的处境他心里清楚。
只带楚辞楚歌遮掩身份入京,王府亲卫都留在江南掩人耳目,风声一旦出去必有灾祸,绝不是游戏逗乐之时。
再则左昀已着手为他铺路,张家也已打点好。
万事俱备,这棋只差开局了。
他也确实等不了,消耗着时间慢慢前行,他怕以后会什么都抓不住,连眼前这个女子亦成为镜花水月。
“取水造木徐徐图之,且不说时间不定,人心也易生变。你不是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命由己立,只信‘造金生水’。”
“且你说相信以真心换真心,我也想捧我一颗真心试试。”
冷玉笙又道,不知在想什么,似望向北边宫城的方向。
那缠绕十多年未解的心结总该有个了断。
随之叹了口气:“但愿置之死地而后生。”
“万事万物都在变动,人也一直在做选择取舍,人人有自己的道要修,有自己的路要走。”
杨烟点了点头,又明知故问:“那我还要定时找您报到吗?”
内心竟有点摆脱束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