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约」
明仁宫后院中,冷玉笙正一箭一箭无聊地射着靶子。
而哪怕闭着眼睛也总能射中红心,靶心便渐渐被箭矢穿成一个窟窿。
玩得烦了,他才百无聊赖地扔下弓跳到一旁的躺椅上剥橘子吃。
在宫里的日复一日他只觉自己像只笼中麻雀,甚至连麻雀也不如。
麻雀尚能由着性子叫两声,他却一声都吭不得,这样憋闷压抑的日子几乎让他快要疯了。
然而一切都是他送上门求来的,此时的风平浪静正是最好的结果,如此捱过三月才好。
他随口吐了颗橘子籽,那籽儿不偏不倚掉进了远处用来投壶玩的银壶里,发出一声轻响,然后接二连三有籽掉了进去,随后一块橘子皮也直接被扔了进去。
黄衣小太监连忙拿了壶去倒果皮和洗涮,又拿来新的草靶子换了破了洞的,再将地上的乱丢的弓箭收拾进兵器架子……
看他们忙来忙去,冷玉笙仿佛才找到了些乐子,又在躺椅上晃悠悠地执了本书翻看。
忽然顾十年小跑着过来说,中宫皇后娘娘的勾当内臣入内内侍省都知王成往这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冷玉笙眼神一瞟,转瞬从躺椅上弹了下来,飞速奔到前院,一脸倦怠地盯着宫门,耳朵却不自觉地动了动,分辨出那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二十步、十九步……十步、九步……两步……
脸上瞬间换上笑容,向宫门口迎了过去。
手持拂尘,身着暗绿色高等内侍服的王成满面春风款款踏步而来,远远地向冷玉笙施礼:“三王爷。”
“王都知,别来无恙啊。”冷玉笙同样回他一脸笑意,“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要嘱托儿臣?何劳您亲自来跑一趟?”
“王爷言重,太子殿下指了婚,娘娘今儿设宴,邀您赴宴看戏呐。”王成道。
“既是娘娘相邀,断无有推脱之理。”冷玉笙拱了拱手,“只是本王重伤初愈,父王又嘱我不能出宫门,怕有心无力,不宜出席。”
王成见他讲话中气十足、面色红润,额角还泛着微微汗渍,是压根不信这大病初愈的托词,转脸又笑问:“可要娘娘替您向皇上请个出宫门的圣旨?”
冷玉笙品出了其中的逼迫意味,皇后这是在试探他听不听她的旨意,便满脸堆笑扯开话题:“都知言重了,母亲叫儿子去吃个饭,何劳请个圣旨?敢问王都知,娘娘邀看的是台什么戏?”
“咱也不清楚,娘娘最近听说京城有一幻戏师,特宣来献艺。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王成笑言。
冷玉笙只觉身体一僵,不用想也知道那幻戏师是哪位神仙,定是那个每天晚上会来他唇边耳畔、心尖儿脑海蹦哒,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看过那夸张怪诞的小报后,一直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好似他一直想藏起来的一个小玩意儿,偏偏光芒夺目到所有人都来抢——但为何会是皇后那个死女人!
可……又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个人,心里便有冷热两股力道交汇,将他的心灼了又冰冻,化开又烧痛,便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心忧还是欣喜了。
只怔忡短暂一瞬,冷玉笙嘴角又提起,浅浅向王成作揖:“都知说的是,劳烦禀告娘娘,儿臣一定出席。”
王成点了点头,回了个礼,只一挥拂尘就告辞离开。
冷玉笙才机械地转过了身,招了招手让顾十年送王成走。
而他又原地愣了半晌才嘱楚辞给他找衣服,他要沐浴更衣。
——
申时刚至,正阳宫慈元殿内已经摆出筵席。
金玉帘箔渐次掀开,一行端着水晶盘的宫女鱼贯而入,将菜肴依次摆上隔着步道两两相对排开的坐几。
编钟已粼粼敲响,一队宫女坐在殿门一角,拨弄吹奏起各色丝竹管弦。
有各宫中服饰绚丽妆点多姿的嫔妃贵人牵着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陆续入殿落座。
“太子殿下到!”黄门内侍通传。
一名着明黄色绣金纹蟒袍,头戴金鹊冠,眉目俊朗的青年徐徐步入殿中,众人便起身行礼。
太子韩熠面无波澜地经过,径直走到离正中间主位最近的桌前坐下。
“吴王殿下到!”又一声通传。
这次众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
怎么他……也来了?
韩熠却闻声转头,死死地盯着潋滟流光的门帘。
突见帘影一动,一身姿笔挺、着一袭墨蓝色立领绸袍,束着紫金冠的青年踏步而入,同样目不斜视地走到韩熠对面的桌几前。
却未入座,而是巡视一番,面带微笑躬身左右行礼:“给太子殿下、给诸位妃嫔娘娘请安!”
嫔妃和小公主小皇子也起身回礼:“见过吴王殿下!”
冷玉笙这才入座,不少嫔妃却是第一次见到吴王韩泠,只不住地偷瞟。
见他鼻梁硬挺目光深邃,果然是十年行伍打磨出的一柄利剑,周身带着股疏离冷淡,但偏偏一笑又如冰消雪融,溢了一室的流光潋滟。
怪不得是传说中江南第一美人仲姜的儿子。
“母妃,瞧他腰里系了个什么破玩意儿?”
尚未及笄的三公主莜雅悄悄附在一等淑妃耳边笑道。
淑妃打眼一瞧,见冷玉笙腰间墨蓝镶玛瑙腰带头上却栓着个成色极普通的白色玉带钩,这东西搁这气质清冷高贵的王爷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个没娘也没人照顾的主儿,野惯了的,你管他做甚。”淑妃轻声安抚女儿。
见韩熠眼神斜睨过来,冷玉笙嘴角一挑,站起身再次微笑行礼:“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韩熠哂笑一声:“泠儿,好久不见。”
因这一声小名,二人间经年不见似已垒起的城防,簌簌开始落下些碎屑。
“大哥!”冷玉笙又拱了拱手,韩熠嘴角终于泛起了个笑容。
此时殿外却通传皇后娘娘带着未来太子妃、晏家大小姐云缨到了。
所有人迅速起身相候,韩熠也懒懒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