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
“啊?”萧玉何捏马鞭的手一僵,回头望了望车厢,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难不成苏毓觊觎我妹妹?”
杨烟没忍住到嘴边的笑,发现萧玉何真是神经大条,这么久竟没瞧出来。
“萧大哥,此言差矣。你不觉得其实是你妹妹觊觎我兄——”
“不许乱说,玷污女子清誉!”萧玉何面色一凛打断了她,慌地抽了下马屁股。
杨烟没理会他的抵触,决定下手把这层纸捅破,同时也试探下萧玉何。
否则以苏可久傲娇的性子,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迈得出这步。
她缓缓道:“我大哥是聪明人,会谋事知进退,若他得中进士入朝为官,又能娶了萧姑娘,你们就是一家人,萧大哥将来在朝中便能有左膀右臂。”
“大哥人品毋庸置疑,定不会纳妾收小,又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日后必要仰仗依附你们,绝不会给萧姑娘一点儿委屈受。”
萧玉何没再说话,似在听,又没在听。
杨烟也不再说话,此刻竟想起冷玉笙对她说的——
“不管你要什么,但现在、必须把我当成一个选项放到你面前。”
那是个懂驭人心的,这一招暗示直接让她把那个人放到了心坎儿上,自觉不自觉地总会经常想起并细细琢磨。
而她照葫芦画瓢,同样先把题面选项放这里了。
既然她提了,利处也与萧玉何分析,他多少总要往这方面思考思考、衡量衡量的。
而只要他跟父亲提上一句,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萧玉何依旧沉吟不言,即使他愿意又如何,妹妹的婚事又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但妹妹及笄后父亲却迟迟未给她说亲,的确也不知在等什么……
杨烟便又换上无所谓的语气:“萧大哥,我只随口一提,不用太当回事。我与兄长都是布衣,不该存这等高攀之心。再者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咱们小辈妄言的。”
先进一步,再退一步。
而进退之间,谋的便是人心。
这也是杨氏兵法第六计——以退为进,徐徐图之。
可显然萧玉何不是“徐徐”之人。
“你帮我赶车!”
他按耐不住突然挪动身子,把鞭子和缰绳往杨烟手里一塞,手一按车身便迅速跃进车厢。
“诶?”杨烟僵硬地举着鞭子,望着前方小跑着的一颠一颠的马屁股,极少忧虑的她却是真的犯了愁。
她根本没御过马,再说,她也不认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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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何径直挤到苏可久和萧寂桐中间,左看看然后右看看。
苏可久坐侧面目不斜视只盯着对面车窗。
萧寂桐端坐正中,帷帽也未撩起,只有手指紧紧地抓着膝上衣裙。
二人并不像有什么私情的样子。
但因杨烟刚才一席混账话,萧玉何竟转换了视角,开始尝试以兄长的身份去审视苏可久。
品貌比他强太多,性情温顺又才气盎然,若真成了一家人,二人岂不是能同心同德,人生便再也不寂寞了……
但还没畅想清楚,萧玉何惊觉马车突然加速向前冲了起来。
只听车外杨烟慌慌叫道:
“萧大哥救命!!马好像疯了!”
萧玉何两眼一黑,虽然无语却只能连忙跳出车厢。
苏可久竟也迅速掀帘子要往外钻,硬让他给按了回去。
“你又不会驾车,回去护好妹妹!”
苏可久眸中一怔,嘴唇翕合了下,却也没说什么,只盯了杨烟的背影一眼。
那姑娘正紧紧向后拽着缰绳,嘴里照驾驴车般“吁吁”地叫着,却无法阻止马的飞奔。
朱雀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闻声纷纷惊恐着避开,苏可久不愿添乱,点了点头摇晃着退回车里。
萧玉何立刻站到杨烟身后,弯腰从她背后探出手,分别握住了她已被缰绳勒得泛白的双手,用力一扬一拉,口中长吁口令,三下五除二便治住了不受控制的奔马。
等马慢了下来,杨烟转脸向他投来劫后余生般的一笑,却是喘息未停,胸膛还上下起伏着。
萧玉何才注意他几乎是将头搁在杨烟的肩膀上,刚刚好能看到她额头至耳上泛出的急汗,腮上也是红扑扑的。
而她急促的呼吸声就响在耳侧,然后是——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飘了过来……
萧玉何身形便似定住了般动弹不得,刚刚的镇定消失无踪,一瞬不知所措地羞红了脸。
他竟对一个男人有了些奇怪的感觉,这人还是个好男色的!
杨烟反应过来,连忙从他围着的胳膊下缩了出去,挪到车辕另一边坐着了。
萧玉何也慢慢坐下来,接过杨烟递来的鞭子,却不敢转头看她。
“刚才也许缰绳握得太松,你又抽了马……”他紧盯前方目不斜视,缓缓给她分析原因。
“对不住萧大哥,没让寂桐姑娘惊着吧?我……也没御过马……家里穷买不起,只赶过驴车。”
杨烟真诚道歉,见萧玉何一直发愣转而又找补着夸起如意:“不过我那毛驴极有灵性,能听得懂人话,几乎用不着抽鞭子喊号子。”
萧玉何只静静地听着,也不答话,手中缰绳稍松,催着马一路向南。
——
栖凤湖湖畔垂柳抽了满树的新枝,高大的杨树也生出嫩芽儿。
比片片绿意更惹眼的是各色花树,粉的白的早樱、杏花、桃花似一夜间开了满枝,迎春和蔷薇簇簇丛丛开着,野生的蓝紫色二月兰极其惹眼。
而新生草叶里迎着暖融融的东风也开着叫不上名字的各色野花。
马车在湖畔一处停定,杨烟见隔湖遥望的南山已是绿意满目,对岸浮生楼高高檐角的铃铛在风中揺晃,清脆的声响越过湖水隐约传进耳朵。
她迅速跳下车子,用力四处张望,贪婪地想用眼睛记住一派欣欣向荣的自然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