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
琳琅备了笔墨宣纸和颜料,张万宁便坐在湖边绘丹青。
杨烟将花朵装入枢密府的马车,见乌云已悄然移至头顶。
张万宁却全然不觉,只沉浸在笔下世界。
那是一幅彩墨山水人物图,绘的正是今日之景。
栖凤湖对岸的朦胧花树和楼阁,近处的浮生楼以及不远处绿意盎然的南山,中心便是湖边榆树下闲谈的二人。
红衣高个子公子俊朗非凡笑意盈盈,正往天上撒了碧绿的榆钱,脚边掷了一串粉紫夏天无,而身边的青衫黑幞头少年头插一大簇黄花,又被纷纷扬扬的榆钱雨落了满身。
他甚至特意将杨烟的胸部画凸起了一条曲线。
而远处还有小厮和侍女躲在树后笑着偷看,这样一衬,那一青一红二人间便多了些奇特的暧昧味道。
“你瞎画!明明看白蒿时我就把花还给你了,你竟还搁我头上?还有,这里、这里——这都哪跟哪啊,这不是搞分桃断袖么?”
杨烟说不下去了,仅这不男不女的模样都能把她气吐血。
“你不是说万事都有代价,叫你耍我!”
张万宁抬脸笑道:“瞧这人物勾描得栩栩如生,画面更是意趣十足。不过——你既然提了,那再加点。”
说着便点了些曙红和珍珠白两三笔在画中二人身后的几案上勾了个桃子。
而细细再看,桃子竟还真是被咬了一口的。
杨烟气得几乎要跺脚:“什么恶趣味?这画你自个儿留着吧。”
“欸,我的丹青不说江南第一,也绝对是佼佼者,足以流传后世。必得小道长收藏,将来坑蒙拐骗混不下去了,还能典当些银子换吃食,叫后人都得观瞻,此时此刻便成永恒。”
张万宁将笔一放,从怀中取出名章盖了,又催杨烟。
“把我私章拿来一用,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当你面作画,那这就是天底下独一份的了。”
“不给,现在是我的东西了。”
杨烟撇撇嘴,下意识护了护自己衣襟。
“别闹,你不给我可自己来拿了。”
张万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长胳膊便作势探向杨烟的胸前。
不出意外地被她抬手一打,鸡血石印章瞬间滑入他的手心。
张万宁怔了一怔,她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根本未见她往怀里伸手啊,而哪怕刚刚手举起时,她手里还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真是!别这么……”
——别这么有趣该多好,叫他如何甘心远远退离。
张万宁捏着印章,因为一直被杨烟放在胸口,石头还是温热的,这暖意再传入他的手心,岂不是……
他脸上一红,低头沾印泥工工整整盖了章,又随意扔回杨烟手里。
“这印章相当珍贵,先不说是顶级鸡血石,你且看这整石雕工,薰炉内里全镂空透光,里面还藏了香粉,经年香气不散。”
“你可要好好收着,不许摔了,更不许弄丢,一定不要弄丢!”
张万宁反复强调印章之珍,不知究竟在不放心什么。
“好,好,好。”杨烟点头如捣蒜。
盖过章张万宁又端起画纸看了一遍,也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只听“啪嗒”一声,一滴水打在纸上,恰巧晕开了刚画的桃子。
果真下雨了??
张万宁抬头,却见头顶已撑起一把青花油伞。
再低头,便看到杨烟正笑眯眯地站在他身侧。
“果然是天意,哈哈哈!”
杨烟指着晕成一团粉红的桃子大笑。
“果然是天意。”张万宁重复了一声,却没有笑容,“你真是神机妙算。”
“怎么,公子舍不得这桃儿,还是舍不得我?”杨烟问。
“笑话!”张万宁不打算再搭理她,捧了画纸护在胸前不被雨打到。
说话间春雨已淅淅沥沥滴落,二人便撑着伞往浮生楼里赶,小厮又冒雨来收了东西。
——
杨烟只顾给张万宁打伞,肩膀湿了一块,重回到楼里后便脱了外衫晾到架子上。
得亏不是大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青布衫,尚能遮掩遮掩。
琳琅接了张万宁手里的画纸,细细检查他身上是否被淋到,又捧来暖炉放他跟前烘衣服。
“给小道长用。”张万宁将暖炉提到杨烟跟前,“你身子骨挺差,别着凉了。”
“公子!”琳琅有些不快,嗔怪他。
“好琳琅,你都站了一下午,我心疼你脚酸,快去歇会吧。还有,记得把画装好也给小道长装车上带走。”
张万宁轻轻摇了摇她的袖子,温柔嘱咐。
琳琅嘴角轻扬,腮上泛起羞红,叹了口气便起身,点燃了房间数盏烛台,才捏着画纸缓缓下楼:
“公子安心待客,我给你们催些点心吃。”
张万宁又往楼下招呼一声,小厮便送了刚接的雨水上来。
“小楼听雨绘丹青,浅笑轻颦看聘婷。公子好风流!我为你点茶可好?”
杨烟有感而发,轻笑一声坐到案几前准备煮雨水点茶。
张万宁拿了个三彩鸭形熏笼燃了“红袖”熏香,放在案几旁。
袅袅香烟便从鸭身缓缓溢出,萦绕在二人身旁。
“燃香煮雨点浮乳,风流哪比知己情?不过风流可不止于眼睛看啊——可惜你不是真男人,终不能解风流之味。”
张万宁提着暖炉放到杨烟身侧,又晃晃悠悠躺倒在对面榻上,懒洋洋撑起一只胳膊侧躺着看她燃着小炭炉烧水。
“这样的风流,不属于我,我也不要。”
杨烟端着下巴望着煮水的小铜壶:“花言巧语、不经真心的撩拨,只是欲求和支配。真情为何物,公子终究不懂。”
“胡说八道!你胆子有点太大了,说的好像你懂似的。”
张万宁的笑脸垮了,他并不是个没脾气的。
杨烟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