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
天光大亮时顺义钱庄吴掌柜亲自带人到苏府给吴王送来换洗衣物,自然也周全地给新婚夫妇捎了一箱贺礼。
冷玉笙沐浴后换了身利落月光银窄袖绸袍,几日疲累终于一扫而尽。
而后院膳厅里杨烟正蹲在小泥炉前教一身海棠红的新娘子煎茶。
小陶罐中煮着鲜甜的桂圆莲子红枣。
苏可久假模假式地坐在榻上执着一本书翻看,眼神却瞥向房门口一黄一红两道正窃窃私语的靓丽身影。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子,似有金色尘埃绕着她们飞舞。
美好的像一个梦。
“祝哥哥嫂嫂早生贵子!”杨烟盛了两碗茶陆续往苏可久和寂桐面前送,还是被茶碗烫了手,她放下碗连忙捏捏耳垂。
耳上的新月轻轻晃了下。
寂桐刚刚坐定,又起身给她回了个礼。
“嫂嫂,咱们不讲究这些。”杨烟俏皮地笑了笑,“以后有我罩着你,哥哥不敢欺负你的。”
“胳膊肘拐得真快。”苏可久罕见地逗了个趣。
“不然呢?相公?”寂桐嗔道,又转换口吻,娇声唤他,“苏——郎?”
苏可久登时满面羞红,望着妻子艳如桃花的脸,想到了些别的事情,连忙拿书卷遮住自己。
“大人!”门外传来一声请示,是萧府差的小厮到了。
小厮先问了姑娘住的是不是还习惯,又呈上来一白瓷罐药膏。
“这是公子捎给姑爷的御赐神药,说为昨晚的事道歉。”小厮恭敬又说,“夫人还叫姑娘好生照顾姑爷和自己个儿,注意身体,不必挂牵他们。”
苏可久自然明白药膏是拿给谁的,当即收到手里,寂桐听到母亲的叮嘱却开始落泪。
“嫂嫂,你哭什么啊?”杨烟拿帕子给她擦眼泪,疑惑地问,“想你母亲了?”
“两家隔这么近,想娘了吃过饭就回去看看她呗。”
两家府邸也就隔了几条街,娶亲时还是特意围着京城绕的远路。
寂桐却摇了摇头,一行清泪又滑落下来:“成婚三日归宁,再等两天吧。”
最近她哭得有些太多了,待字闺中时思念情郎会哭,嫁人了思念父母也会哭,只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一边放上半个。
“这么多规矩么?”杨烟却弄不明白,为什么啊?哪有不让人见爹娘的。
分明比邻居,却远隔如重洋。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从江南嫁到西北,只是因为离得太远了才不得回去看父母。而她出生后更没去过江南,连阿公阿婆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不想让寂桐也承受这些,又建议:“咱不讲究这么多不行么,待会就叫哥哥随你回家。”
寂桐哭着哭着却笑了:“那可真叫人笑话了,既已成婚,就是相公的人了,哪能没事儿就往娘家跑?”
她才发现杨烟似乎对这些规矩礼仪全然不懂。
是比她可怜的,没娘的女孩儿啊。心中一软便抬手摸了摸杨烟的头。
“哎,看你这么难过,我突然觉得没爹没娘也挺好,牵挂的少。”杨烟却说得潇潇洒洒,将寂桐彻底逗了开心。
苏可久听得心内一阵酸楚,也过来握了握妻子的手,柔声道:
“就要往南边去了,保不得许久不能回京。晚上咱们就回去看父亲母亲,这几天你住回家中陪母亲就好。咱们的日子还很长不是吗?我后日再去接你。”
寂桐眉眼一垂,有泪意又盈盈泛出,她向丈夫怀中靠了靠。
苏可久又给小厮些赏钱打发他回去了。
“阿嫣,无论以后去了哪处,只要我在的地方,你随时都能回来。”坐回坐榻,他又交代杨烟。
杨烟抿嘴笑了笑:“知道,你们在的地方都是我的家,有家真好。”
苏可久也笑了,眼神飘了远去。好像隔着漫长的光阴,看到他们还在七里县城北小院的日子。
他在房内读书,她和母亲在院中忙忙碌碌,一趟趟地经过他的窗前。
连看书本上的墨字都觉安心妥帖。
有家真好啊。
“等你和王爷成婚时,不要想着总跑来找我和相公就成。”寂桐却揶揄一句,语气俨然意味深长。
“哪跟哪呀都……”杨烟想反驳,又没什么底气,顿觉脖颈处衣领有些勒得慌。
苏可久眼皮翻了翻,到底没说话。
可某个耳朵尖的人早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成婚后,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本王都由着!”清朗笑声传来,冷玉笙像道白光跃进了屋子,身后带起一阵明媚张扬的风。
脸上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不笑时,像千里冰封的塞北,高兴时,又似温和绮丽的江南。
冷玉笙从苏可久手里顺走药膏,没皮没脸地问:“谁给的?萧大公子?给谁的?给苏大学士?还是给阿嫣?”
杨烟无奈地闭了闭眼,这人不知道偷听多久了又。
“苏毓,阿嫣脸上的伤是萧大公子留的?”冷玉笙斜睨了苏可久一眼。
不等苏可久回答,杨烟连忙扯住他:“是给我的,但不关萧大哥的事。”
“你说了不算,本王自己去问。”冷玉笙抬脚要走。
杨烟怕他再没事找事儿,连忙又道:“饿死我了,你不来我们都没法开饭。吃过饭,你给我上药?”
冷玉笙眉毛一挑,嘴角却搂不住了,想笑。
忙把药罐揣进怀里,迅速坐到桌前:“那就吃饭吧。”
真拿当自己家了,可恶的权贵!
杨烟握了握拳,碍于人多才没有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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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这贵客上了桌,苏可久才叫人把厨房一直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原本该由新婚夫妇坐的主座也叫冷玉笙占了去,苏可久牵着寂桐坐在侧边。
杨烟气呼呼地坐在对面瞪着他。
“你挪过来,叫哥哥嫂嫂坐过去嘛。”她拍了拍身侧的凳子。
叫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