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当夜宫廷宴饮开始前,吴王借帝王召见名义将舞姬队伍引入一处偏殿,迅速扣住混在其中的两名蒙面纱高瘦女子。
一人在反抗时,一人在逃跑中就迅速咬破了牙间毒药,无声倒地而死。
扯开面纱,果然是两个女相男人,冷玉笙从他们腰间翻到了短刃和入宫名牌。
“京中定有内应,否则他们入不了宫。”沈铮问,“要禀报圣——”
冷玉笙抬手止住:“此事秘密处理就好,宫外的本王带人去查。”
沈铮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此事不仅牵扯到镇北侯,更可能关联京中官员。
他向冷玉笙行了抱拳礼,带人去处理尸体。
冷玉笙握紧手中名牌,连夜出宫直接带兵去了惟春阁。
然而惟春阁比想象中的还要混乱。
这天傍晚,老鸨去邀娄芸芸出台迎客时,发现这位头牌名妓连带着眉山公子卷走巨额钱财人间蒸发了。
只有用衣服拧成的绳子自三楼窗户向下晃荡着。
这天傍晚,侍女陆续去敲花娘小姐的门时,发现一个新来的姑娘在房间内上吊自尽了。
只有白衣纤薄的人影在房梁下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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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叫水灵,是半个月前在门口捡来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面对银甲将军的询问,老鸨擦着泪撇清关系:“当时她衣衫褴褛,在街头流浪……我看她可怜……”
又啐道:“不曾想,真晦气!”
转而继续哭:“一切和惟春阁无关啊。一定是娄芸芸那贱人,畏罪潜逃,还带走了阁里的钱,两万两黄金哪!将军,您得给我做主,她是卖身给惟春阁的人,逃到天涯海角也得把她追回来绞死!”
冷玉笙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掀开地上覆着尸体的白布,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死前拿刀划花了自己的脸。
便再没人知道她是谁。
虽然士兵在她房中翻出了几枚伪造的宫禁名牌,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切只能指向逃走的那对男女。
可冷玉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若非掌管禁军之人,如何能熟悉且造得那名牌?
但此事只能私底下继续查,不能在惟春阁再大动干戈。
他交代对外只讲是两女一男情爱纠缠,娄芸芸随男人私奔,被抛弃的女子因心死而自尽。
——
宫城内正红灯摇曳、笙歌曼舞着,昭安帝和皇后夜宴群臣,大红礼服的太子和太子妃坐在侧边,人人脸上皆挂着喜气。
无人注意到喜庆的背面,有人已经火急火燎奔走一整天,暗中平定了一场可能引起滔天巨浪的风暴,又被狂风卷到更深的漩涡中去。
冷玉笙派仲家军士兵继续追娄芸芸,又叫其他将士先回侯府休息。
仲义已经进宫赴宴,冷玉笙只身骑马回了王府。
想到有人在等着他,心情才略略好些。
可到了府中,根本没见到杨烟的影子,只有罗管事和朱策出门迎他。
不是说回来等他吗?难不成是回了闻香轩?
冷玉笙拽掉头盔往朱策怀里一扔,卸了银甲丢给罗管事,回身就要再走。
可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主子!”
吴渭焦急等了大半天,终于给小王爷盼了回来。
他抱着画轴就往冷玉笙面前来,直接跪倒:“杨姑娘今儿个拿钱庄一万两金子换了这幅丹青,奴才不敢拒绝。”
本以为杨烟是遭了绑架,拿钱赎人没准能在王爷面前立个功,可没成想只换来一幅画。
看到她全胳膊全腿从房中蹦出来的那一刻,吴渭的心就凉了一半。
后来再打开卷轴,只看了一眼心就凉透了。
生意场上浮沉多年,他料定自己掉进了某种欺财圈套。
“多少?”冷玉笙难以置信地接过了卷轴。这个数字让他心惊,白天只知她拿他钱买画,不成想是这个数。
而下一瞬画轴展开了,借着门楼檐角悬着的灯笼光,画上女子的眼眸愈加妖媚无辜,嘴角似笑非笑,只有胸前的红痣鲜明而突兀……
好一幅活色生香!
冷玉笙脸色瞬时变了,讶异转换成全然的冷冽,掌风下意识起来,纸卷就要震碎。
但还是拼命克制着收住手上腾起的势头,他闭了闭眼睛。
“老吴,是本王想要画,嘱她买的,这可是眉山公子的妙笔丹青。”
冷玉笙笑了笑,眉眼温和地打发了吴渭,转身抱着卷轴踏入王府。
六月底的暑热中,吴渭全身泛起寒战。认识这个孩子好多年,他太了解小王爷了。
有时候他笑着就是哭了。
冷玉笙走得极慢,走了两步突然抬手捂住胸口,唤罗管事:“老罗,去找个大夫来,我心疼。”
他觉得心脏似被什么揪住,全身的血也不能流动,只有一把锤头闷声往肉里敲着钉子。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心真的会痛。
“殿下,为区区万两金不至于,还是身子要紧。”罗管事慌了,小王爷可不能在他手上出事,连忙派了几个家丁分头骑马往外头寻大夫。
朱策将头盔铠甲都交给守门侍卫,搀着冷玉笙往府里走。
“可能是太乏了,本王先去沐浴,有人来就让她到清凉阁等着。”他揉了揉额头,交代。
身体不舒服还有心情沐浴?
朱策低着头,余光瞅他一眼,费力揣摩小王爷话中的意思。
——
给冷玉笙送到浴室,朱策千交代万交代侍女家丁关照好他的身子,转身一路小跑着往闻香轩去。
他莫名觉得,罗管事跑错了方向,王爷的“大夫”该是在那边儿。
可杨烟却压根没回闻香轩,她从宫门口回来的路上就听说惟春阁出了人命。
看到琳琅的尸体被人从房梁上取下来,仵作当场下结论是自杀。
她挤在围观的人群中,却连一滴泪也不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