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
秋意渐深时魏凛松命几个差役去闻香轩打探虚实。
差役连着几天回来都禀报说,那位掌柜小娘子天天躲家里睡到日上三竿,并无异常举动。
魏凛松心里才踏实下来,松了一口气。
杨烟的确白天在补觉,晚上熬夜悄悄摸摸做机关。
这点事儿还真有些见不得人。
中秋前夕,有人偷偷送来个小箱子,问了名字后交到杨烟手里人就跑了。
她还以为是冷玉笙从檀州送来的玩意儿,打开却看见……她迅速合了上。
只敢在半夜躲西厢房点了油灯再看。
那是一箱春宫图画片,不知用的什么材质,韧薄轻盈透明,彩色工笔画着各式各样连续春情故事。
笔法细致温柔,透过翕合红唇、迷离目光和沉醉表情便知此处男男女女自有风光无限。
当然,并没有用什么真人面貌。
画手未留名姓,盒子里亦无只言片语,但杨烟知道是谁。
他遵守承诺给她画了春宫图,大概也是拐弯抹角向她报平安。
胡易还活着,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
是不是正用他傲娇的小心眼揣度她此刻的心情?
也许从道义上不该,但杨烟竟有点高兴,却也只能把这一点点高兴小心地隐藏起来。
她又费了几个晚上制作春宫走马灯,终于试验出最轻便简单的木制机关,画片还能一页页拆装,搭配催情香组成“合欢走马灯”。
她这才满意了,躺床上眯着眼,任灯笼悠悠转到天明。
准备白日立刻就去妙墨堂请穆闻潇帮忙复制画册。
但不等她动身,第二日一早顺义钱庄吴掌柜送来样东西——闻香轩所在四合院的地契。
“王爷其实老早就想将宅子买给姑娘,只是秦老板一直没点头。昨日不知怎么着,竟同意了。”吴渭不安道,“而且,只收了三百两。”
——当然冷玉笙原话说的是“本王的女人竟还要赁屋而居么?”
吴渭听过也就懂了,亲自往烟雨台跑了几回,出价出到数千两金,秦听朝依然客气回绝。
这会突然的态度反转的确叫他整不明白。
杨烟也是一惊。手里有点小钱后,不是没想过买下闻香轩,却是知道整条街都是穆闻潇和秦听朝的家业,他们还要指着租赁铺面宅子收钱,怎愿意割爱?
况且京城寸土寸金,这价格几乎算拱手相让了。
“殿下他……没威胁人家吧?”杨烟怯怯询问,生怕小王爷犯了浑,仗势欺人。
吴渭额头出了汗,摇头:“杨姑娘,这事是在下办的,我在京城做生意也十来年了,你是信不过我吗?”
又没威胁……嗯……
杨烟本也想不明白,但等她到了妙墨堂,很快就明白了。
——
穆闻潇是斜倚在榻上招待杨烟的。
周围侍女来来回回端着吃食、热水和熬好的汤药。
“才没多久不见,姐姐你是病了吗?”杨烟放下手里包裹,扶穆闻潇坐起来喝药。
穆闻潇面色红润,却不像生病的样子,摆了摆手,换了个舒服姿势倚到枕头上:“我本不方便待客,但想着是妹妹你,总得打声招呼。”
杨烟拿汤匙盛药汁喂给她,却被一只手把碗抢了去。
“我来吧,小兄弟。”秦听朝随口打了招呼,亲自给妻子喂药。
杨烟愣了愣,见他戴了幞头,一身淡青绸衫,腰带也系得板正,动作小心翼翼,喂过还拿帕子给穆闻潇揩拭嘴角。
怎么洒脱不羁的也这样守了规矩?
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秦听朝淡淡道:“本来也不该这么早对人说的,但多亏小兄弟带来的医师朋友,我们要有孩儿了。”
他终于转过头冲杨烟笑了笑:“所以,那宅子权当谢礼酬谢姑娘,也给孩儿积积德。你可万万不能拒绝。”
也终于不称“兄弟”了。
穆闻潇羞恼啐他:“还不让我讲,你自己都憋不住!”
又转向杨烟:“他之前还骗我说喝药调理身体,结果……”她的脸红得更甚,不能说下去了。
——结果各种花样变着夜夜折腾她,就在俩人只沉迷床帷乐事,不再思量其他时,孩子竟悄悄来了……
杨烟恍然,当真是大好事哎,连忙起身作揖道贺:“恭喜姐姐姐夫得偿夙愿!我要做姨姨了!回头叫胡九也来把把脉,姐姐你可得好生养着!”
胡九家的要称她姑姑,穆闻潇的娃娃自然得叫姨姨。
“宅子我就不推辞了,却之不恭,却之不恭。说实话,都跟那小院处出感情来了。”
杨烟眉眼笑得直像月上树梢,自然知道秦听朝不止是为谢她,也是为做吴王的人情。
于她,总归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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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听朝出去后,她又陪穆闻潇说了会话,才寻了个话头将包裹打开拿出春宫图。
“知道姐姐有门路,你看这个你们能制不?”杨烟指了指画片。
穆闻潇又是一羞,索性拿薄被蒙上了脸。
杨烟却很坦然:“姐姐,你都要做娘了,害什么臊呢?这也是做婚嫁正经物件用的,做得精美些,未必不能进入贵族之家。”
穆闻潇掀开被子,点了点头,挑燃的灯笼到眼前端详:“画片纸似涂过什么处理过,才几近透明……想来该是西域的名贵油料。但这画是真精巧,作画的人定是风流丹青圣手。”
西域?杨烟瞳仁亮了亮。
但穆闻潇态度有些为难,与她分析:“我们只能用桐油替代,可以尝试着看看做出来什么样子。”
“怎么着都成,这事就交给姐姐了。我坐享其成,到时画片都从你这边购买就是,这套画片留给你做临摹原本。”
杨烟将油纸包的画片夹着一张百两银票塞了过去。
“这是定金,试验的钱也算我的。”
“阿嫣……”穆闻潇欲推却,“以咱们的关系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