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两人相对,望着那张好奇到了极点的眸子,赵牧神秘一笑,“想知道?”
“请殿下解惑。”
赵牧挤了挤眉眼,假意私语道:“那你说出你的秘密,为什么赵楷灭了你的师门,你还替他做事?”
江翎儿不再看太子殿下,自顾自去铁盔中盛汤汁。
赵牧见她好像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兴趣,也就不再自找没趣,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吃了一小口鲜美的鱼肉之后,或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默压抑,赵牧呵呵一笑,不问自答道:“其实很简单,这其中玄机就在我刚刚挖出的土壤之中。”
“土壤?就是殿下用水煮过后,遗留在铁盔之中的那些黑白晶体?”江翎儿问道。
“没错,我挖的那些土可不是什么寻常土壤,是碱土。”
“碱土?”
赵牧笑着解释道:“没错,长期被溪水浸泡的土地风干之后,会形成碱性土,尤其是在剑南道这边,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有着大量的碱土,而碱土里面含有盐分,只需要用碱土煮水法,就可以提取里面少量的盐分。”
江翎儿这才恍然大悟,敬佩道:“下官受教了,没想到殿下
还能发现这等妙法,日后下官出任务之时,也可用此法提取盐分。”
赵牧摇了摇头,纠正道:“这可不是我所发现的,它原兴起于民间,是吃不起官盐的老百姓的土法。我从大理寺翻阅史书之时,偶然间翻倒《旧魏书》,其中有记载:剑南道奉先县界卤池侧近百姓,取水烧碱土灰煎盐,每一石灰得盐一十二斤一两。”
江翎儿想了想点头道:“原来如此,剑南道自大魏统治之时,就十分贫瘠,而今经过战火后的修生养息,要稍稍好些了,相必已经没有多少人再用这种土法子了,一石碱土灰才得十二斤一两,效率实在太过低下,不如官盐来的方便,而且大周对盐管制极其严格,从来不准私盐贩子私自售卖,各州道盐商更不许哄抬价钱,此物应该不成问题。”
赵牧笑了笑头,呵呵笑道:“江少卿还是太乐观了些,自古以来,贪腐是从来没有禁绝过的,尤其是到了偏远的州道,层层克扣、一级级贪腐的现象就极为明显,你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军事情报以及个别涉及高层的重大案件,因而对这些基层不太了解,剑南道的
腐化现象其实很严重,百姓本就穷的揭不开锅,地方官员却整日大鱼大肉,富得流油,怎么得来的?不是暴征税收敛财就是从官盐官铁上面捞油水!”
“现今还有这般目无王法的现象?”江翎儿微微蹙眉,语态有些激愤。
赵牧笑着站起身,眺向京城的方向,缓声道:“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远在天边的剑南道?山高皇帝远,正是由于离得皇帝远,才让他们生出这等狗胆。”赵牧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泛黄的残破纸张。
从纸的材质来看,是最劣质的单皮生宣,一般是由生产高等熟宣时剩下的边角料,或者是未经加工的粗糙原浆稍作加工而成的。
因为价格低廉,因此在民间极为流通较广。
赵牧举起手中后悔一叠书信,面无表情道:“这些检举信,是本宫在大理寺的检举箱中翻到的,那里的检举箱中已经蒙上了灰尘,想必常年也没有人去翻动。很难想到一个贫家之人,独自徒步千里赶到京城,就只为了投上这样一封很有可能石沉大海的检举信,这是对当地的父母官有多绝望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江
翎儿略有些歉意道:“这是下官的实职……我常年在外出任务,待在大理寺的时日很少,即便是身在京城时,首要任务也是保护殿下您的安全,寺卿大人更是常年不在……”
“好了好了,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再说了那人也是投错了地方,若是检举贪官应该去监察院才对,大理寺又不负责监察百官。”赵牧笑着打断道。
江翎儿从赵牧手中接过信封,取出信纸全部翻阅了一边之后,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她边看边道::“这些信有很多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矛头所指是剑南道的奉县县令。”
赵牧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人字迹俊秀,用词讲究,应该是个读书人,他信中检举的这个县令叫做周通,在当地是个无恶不作的贪官,强抢民女,横征暴敛不说,还垄断了当地的官盐,将价格哄抬十倍不止,以此中饱私囊,让当地百姓民怨沸腾,个个怨声载道。”
“这个狗官!”江翎儿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随后从袖口里抽出一张地图铺开,看了一会便有些底气不足的对赵牧道:“奉县离我们不算太远,若是快马加
鞭,半日即可达到,只是不顺道,若是要前去,还得绕道……”
江翎儿后面的嗓音越说越小,毕竟二人是有顶了天的大任务在身,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耽误了国事……
虽然心有郁气,但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
因此,她并没有指望赵牧会绕道奉县,去查一查此事。
不料赵牧却笑着开口道:“若是我们遇上了这等人神共愤之事,还选择闭上眼睛绕道而行,还配做一个中枢要员吗?本宫还配做一个一朝太子吗?日后有资格继承皇位吗?”
江翎儿听得心神摇曳,却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可调查南疆一事,事关重大,很有可能会影响两国未来走向,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
赵牧微微皱眉,语气有些冰冷道:“国事无大事,百姓无小事,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一朝立国之本不就是这些黎民百姓吗?这点道理还需本宫教你?”
江翎儿听罢连忙低下头,行礼道:“谨遵太子殿下教诲!”
赵牧突然一改严肃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把鱼汤喝了吧,早些休息,明日改道奉县。”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