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后者,正处于劣势,整个人被牵制住,只剩一只手活鱼般乱扭,使劲往对方脸上挥去。
“今天就让大爷我给你点苦头吃吃!”
两者纠缠得难解难分,一路从左打到右,再晃晃悠悠地从右打到左,俨然一部好戏,周围掺进来阵阵喝彩。
“且慢!”这一声,如惊雷般掷地。
一时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声源处,原来是个清丽女子。
温清不露惧意,扬首将四下扫视了个遍,再向锦袍男子一躬身:“这位公子,有话好说。小二只是无意,你又何必穷追不舍?”
锦袍人闻言,不客气地甩开小二的发髻,小二踉踉跄跄被甩到角落,顺势虚靠在墙上。温清此刻才正眼瞧见了小二的模样,竟是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清秀非常,一双黑瞳深深,在略微凌乱的发丝下,陷着烛光和她的影子——他也正看过来。
还不算狼狈。
两人视线相撞,温清匆匆一瞥便收了目光,重新看向锦袍人。那人向前几步,作势掸了掸肩上的灰,斜着眼不屑道:“如此说来,这位姑娘倒是要主持公道了——”
“公子的袍子钱和今日这份酒钱,全由我来付。”他话未说完,便被温清硬生生打断。
“姑娘可别夸下海口。”锦袍人只当做是玩笑话,摸着下巴干笑数声。
“兰蕙,拿金银来。”
他万万没想到,一时间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不知名号的女人笑得温和,伸手接过旁边侍从递来的金银,再一挥袖,那沉甸甸的金银便被随意扔在了桌上。
“你......你你你。”锦袍人瞠目结舌。
众人议论声更甚,甚至有人指指点点起来,大声询问这是谁家的阔绰女子。
锦袍人表情几经变换,目光投在金银上,再硬生生挪开,生怕有人知晓他的想法,眼睛咕噜噜转着,在人群和温清间轮番游移。
这金银实在太多,远超过他所损失的。他也不过是个手里稍微攥点小钱的小官,揪着机会便欺压下人,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你——你这是凭着银子多欺压人吗?”锦袍人直起脖子反驳,大有指责温清仗钱欺人之意。
温清挑眉,上前一步就拿起桌上的酒壶,转了一圈展示给众人,然后便开始往衣袖上倒。很快,浅色衣袖转深了一大片。
温清眼见差不多了,重新放回酒壶。抬起衣袖又展示了一圈,最后停在锦袍人面前。
“古时常有狂饮酒醉后,挥毫笔墨写诗百篇的美谈。今日,小女子与公子一同,便当作酒醉之后尽兴尽乐,以酒洒袖,如何?人生在世,饮酒狂醉,快事一桩。”
每一字每一句,皆掷地有声。众人骚动起来,隐隐大有赞同之音。
锦袍人心中慌乱,百口难言。他转了转眼珠,拍桌僵笑道:“鄙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姑娘这般豪义之人。既然如此,若是姑娘请了这位小二同席共饮,待之为客,那鄙人便权当一切都未发生。”
话毕,周围又是一阵哗然,有人忍不住大声指责。
“这位公子,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这不正是小人行径!”
锦袍人自认为恢复了阵脚,心下暗自窃喜,倒也顾不上他人指责了。凡富家人,自恃清高,最忌与市井小民扯上不必要的关系,更别提什么同席共饮。特别在黎州,真是顶顶不可能的事。
此世道而已,而凡人困于世,就得守其道。
可他还是没想到,这是他第三次没想到。
女子脸色如静水无波,她一步一步迈向小二,最后在他身前站定,展颜做了个请的动作,自然得像是在邀请相识已久的密友。
一秒、两秒、三秒。众目睽睽下,温清保持着“请”的姿势,可小二却迟迟未动。温清也不急,低首等候着。
“姑娘,不值得。”四秒、五秒,温清等来了一句话,语气很轻。
“不管是谁,只要有缘,就是温清的座上宾。公子,请。”
八秒、九秒,一片灰色衣摆从面前飘过,带得微风一阵,朝着温清的东角去了。
温清这才抬首,朝着锦袍人扫了眼,此人面色惊愕,彻底呆怔在地。温清扬起唇角,再对围观众人施了个礼,抛下一句“惊扰诸位”,转身回了席。
任谁也没想到酒楼里突然整出这一出,围观众人尽了兴,骚动议论着散开。而温清,待回了座,才得以好好观得小二。
情况有点出乎她的意料,男子神态不见拘谨,明明方才劝她住手,现下往座上坦然一坐,仿佛以哪家俊俏贵公子的身份前来,真成了她的座上贵客,下一秒就要弹琴说赋,逗得佳人笑。
可事实是,此处没有琴,也没有诗赋。没有贵公子,也没有公子心尖的佳人。
席间一时默然,温清提筷夹菜,可她离座的这段时间里,菜肴早已经凉透,她又不得不放下筷子。
“希望姑娘原谅在下粗鄙无礼,其实在下心里慌得很,可是既作为姑娘的宾客,那就得表现得云淡风轻,方不会再丢姑娘的脸。”这尴尬的当儿,对面突然悠悠出声,言语间满是歉意。
这声音送入温清耳中,分外温和,温清稍微定了定心神:“无妨。”
她重新看向对方,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后者也不躲闪,眉目间竟还添上了几分笑意。
“在下姓云,名敛。”他报上了姓名。
“赵家温清。”
云敛闻言,肃容将名字细细念了几遍,先是带了姓,后面干脆将姓舍去。念到最后,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温清不急,待他露出了然模样,便笑着问可是她名字有何不妥。
云敛轻眨了下眼:“并无不妥。只是,敛更想去掉姓,以‘温清姑娘’来称呼。”
“我若不允呢?”
“人所言可控,人所思不可控。只怕每次看到你时,敛心里也只会‘温清姑娘温清姑娘‘嚷个不息。”云敛回答得不紧不慢。言语间,又伸手拿起酒壶,先给温清的酒盏斟满,又给自己的斟满。
一旁的衡芷终是看不下去,一把将他面前酒盏夺走,嫌道:“公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