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顺拍了拍身后背着的大背包：“里面全是画画的工具，我要背着上尖子山，画出最好的菩萨像。”
本来闻现对这个人的突然搭讪还有些怀疑动机，听他这样一说就释然了：“行，我们正好同路，相互有个帮衬。”
杨大顺偷偷瞄了身后那群人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兄弟，你身上带了不少银子，最好别在外头人面前拿出来，还是藏着掖着好。”
“我明白。”闻现微微一笑，把杨大顺看得眼睛发直。
他指着闻现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肯定不是工匠！”
“我几时说过是工匠了。”
“那你也不像是去看热闹的。”杨大顺一点不笨，摸了摸后脑勺又咧开嘴笑道，“不问了，不问了，反正我知道你们是好人。”
方宣明凑到他身后说道：“这可不一定，人不可貌相，没准我们就是坏人。”
杨大顺这次指着白田田的脸：“坏人没那么干净的眼睛，我娘说了一个人眼睛干净，心里头也干净。”
闻现打消了疑虑，一路上有杨大顺帮忙自然就轻松了许多，从对方口中也陆陆续续问出尖子山造像是件远近闻名的大事，本地更有大富豪一掷千金组织了祈福队伍造势，队伍足有百余人，个个能歌善舞
。
“尖子山附近的百姓都有眼福咯。”杨大顺突然就脸红了。
方宣明看得好奇：“你心里头在想什么，脸红彤彤的，难道说这祈福队伍里还有你的相好？”
杨大顺惊惶地直摇头：“可不能这样说，没有的事。”
“肯定是想到谁了，还是个姑娘。”方宣明笑嘻嘻地围着大个子转圈，一开始见杨大顺凶神恶煞的，没想到相处下来这么好欺负的。
“是有一个姑娘，我……我惦记着。”杨大顺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前年的时候，我曾经无意中见过一回，比仙女还好看，那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舞姬。”
“叫什么名字？”闻现张口问道。
“明月衣，她的名字叫明月衣。”杨大顺露出似梦似幻的神情，“她跳起舞来就好像随时会有一朵云飞来托住她轻盈的身姿，把她带到天上去。”
“还真别说，我本来看着你五大三粗的不像是会很细致作画的人，听你这样一说，真有几分韵味了。”方宣明重复念了一下名字，“明月衣，好名字。”
闻现半合了眼问道：“这名字让你想到了什么？”
“没想到什么啊。”方宣明没转过弯来。
还是白田田心细一点：“公子是不是想到了那辆马车？”
马车，银白色的马车，铃铛。
“哎呀！你们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明月衣身边是有个铁塔一样的壮汉，你们没看我人高马大的，在那人面前和小孩子玩一样，据说她的名气太大，有人想暗地里把人掳走实在不安全，不知从哪里雇来这么个保镖，再没人敢动歪脑筋了。”杨大顺用力拍着胳膊，“一开始问什么赶车的，长得又黑的，是不是那人啊？”
白田田和方宣明异口同声道：“对！就是那人！”
“不会和你们在哪里结下梁子了吧，千万不要有误会啊，明月衣虽然是个舞姬，名声却很好，每年做了很多善事，据说还在一处庙里收留了几十个孤儿。”杨大顺脸也不红了，说话也不结巴了，着急地想要多说几句好话。
“没有误会，那人帮了我们大忙，我们是想找到人感谢一下。”闻现一挥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更没有结下梁子，既然祈福队伍中要能歌善舞的，那么明月衣肯定也是一早就赶往尖子山去了，只要我们到了那边就会见到她。”
“她不随意见人，有人出一百两金子要她同游也被她拒绝了。”杨大顺一脸认真地说道。
“一百两金子被拒绝了？”方宣明耸了耸肩膀道，“这些
都是哪里道听途说的消息，你知道一百两金子有多少吗？天都的花魁都不会拒绝的。”
杨大顺用力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样说她，要是你再说一句，我就把银子退给你们一拍两散，走不到一起去了。”
方宣明正要反驳，闻现轻轻咳嗽一声，把他的话给压住了：“他是听到一百两金子傻了，你不用和他一般见识。我已经知道了，这位明月衣姑娘不但人美心善还能歌善舞，等到祈福的时候，总能见到的。”
杨大顺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还是你会说话，冲你这句话，我也不生气了。”
方宣明还有些不服气，嘀嘀咕咕着：“人家都不认识你，你有必要这样为她说好话？”
“她救过我们。”白田田扯了扯他的衣袖，“那样大风大雨的夜里，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或者一走了之的，可见她是个善心的人。”
“还不能确定马车里的人究竟是不是她呢。”
“七八成可能是她。”闻现又问起这山中明明有山贼，他们一行人怎么丝毫不害怕，而且官府怎么也不管制一下？
“我们怕什么，一看就是出来赚辛苦钱的，山贼就算抢了我们也没多少银子，他们眼睛可毒了，挑着有钱的抢。你说官府啊
，你看着连绵的山一重又一重，要是进山搜人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压根就做不到的，近年只有被抢的，没有出人命的，所以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一定要出了人命才插手的话，是不是太晚了？”方宣明明白这种当官的不作为，吃苦的终究是老百姓，别以为山贼真的不抢穷人，等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凡是过路的一个也不放过。
到了那时候，山中成了山贼的猖獗之地，再要处置就更难了。
“官府不出手，我们也没办法，所以我说你们几个下次再走这条路，没有我这样熟稔的带路，千万要小心些，万一被山贼拦截下来，也要记得保命要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杨大顺发现光顾着说话，前面那些人全走远，连个人影也瞧不见。
他们四个人被落在了最后面。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呢？”杨大顺站直了身体往四下张望，“你们说呢？”
“哪里不对劲？”方宣明把白田田拢在自己身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