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宣明到长安城有段日子，除了特定几次出门，没有在那繁华盛景里看过走过，连大雁塔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闻。
“这是新建的佛塔吗？”
“听说是要盛放佛家重要的物件特意修建，说来也奇怪了，这座塔自从建基开始就没有太平过，时不时会出些状况，前几个月还说地基塌陷了一次，从塌陷的大洞里挖出了什么东西，今天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方宣明先一步停住脚，把脑袋仰得高高的看向半空：“闻现，事情闹大了。”
本来已经基本完工的塔身上部，有三层左右高的一截断裂摔向地面，刚才那一阵的震动就是断裂处落到地上引发的。
“快走，真的出事了。”
闻现疾步跑了上去，远远就见到一身白衣的游旭儒站在人群中，空气里全是扬起的碎砂石，几乎要迷了眼睛。
“闻现，这边，快来帮忙！”游旭儒也看到了他，“底下恐怕压着人，这边的都不敢下手，你来得正好。”
闻现一颗心往下荡，佛塔的上半截站在地面看出去大小尚可，真的摔下来就显得那么巨大，根本看不见底下还压着什么。
“压着的人有几个，分别在哪里？”闻现清楚只凭他们三个人是无法把塔身托举起来的，这是个需要人手的体力活。
“据说
有几个孩子压在西北角上，还有几个路人也在塔身掉下来的瞬间就不见了。”游旭儒抬眼向外张望，“这样大的动静，怎么护城的守卫到现在都不过来，反而是我们先到了。”
“游大人，救人要紧。”闻现大概尝试了一下，和他预料的一样，个人的力气在这样庞大的建筑物前根本就是难以撼动。
“要不用锄头镐子挖吧，挖下去也能救人。”方宣明在旁边建议道，“至少挖开一点，底下的人也容易透气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
“这个小兄弟的话不错，赶紧收集锄头镐子过来。”游旭儒这时候指挥得当，立刻安排那些赶过来看热闹的青壮年回去拿工具过来，“底下目前到底押了多少人都不好说，能救一个是一个，有心的统统过来帮忙。”
很快，各种工具被送了过来，游旭儒又叮嘱道：“开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开始的时候动作幅度可以大些，挖到一半以上就要小范围地降低力气，否则一镐子下去万一砸中底下压着的人就要出大事了。”
闻现和方宣明各占一角，卷起衣袖挥动锄头，有人带头干起来，其他的人也不甘示弱。
天色渐渐暗下来，游旭儒虽然有一身好功夫，身体底子太差，压根使不上力气，只能始终在旁边指导出主意
，他心算着已经过去了一炷半香的时间，官府的护卫依然没有出现。
由于能挖掘的范围有限，有些人见到工具挖得松动些了，索性蹲下来用双手继续往下扒，也不知道扒了多久，突然有人一声惊叫起来：“这里有个孩子，挖出来一个孩子。”
所有人精神一振，刚才有些脱力想要换手的也不提这一茬了，救出一人就像是点燃了希望的火苗，让所有人都加快了动作。
“让开让开，官兵来了，闲杂人等一律不许留在现场，全部退散。”
挖掘的人听到这一声声催促全傻了眼，好不容易挖出了第一个活埋的孩子，就让大家退散了，那么底下埋着的人该让谁来救？
“看什么哪，都说了官兵办差，不要添乱，全部给我……”
这人的话没有说完，有人用利剑指着他的咽喉处，那些跟在后面驱赶人群的官兵也全都愣住了，这人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对官兵动手，可是不想活了！
“大胆，谁在这里妨碍官差，那是大罪，快些来人把他绑了押下去，稍后重重处置！”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传了过来。
方宣明一下子就听出来是那个不好好办差只想要邀功的蒋秋林，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遇上，他眼角的余光瞥向了游旭儒，这下子可
有好戏看了。
游旭儒没有放下手中的兵器，他的声音懒懒散散却有种叫人不能违反的威严：“谁也不能停下手里的活，按照刚才的节奏继续挖，能挖出被埋的就有重赏。”
“大胆，官差说了什么，你非要唱反调，这是想在大牢里多蹲几年是不是嫌自己活够了。”蒋秋林吹胡子瞪眼地叫嚣着，一路拨开自己的手下，冲到了游旭儒的面前。
游旭儒刚才出手的长剑没有收回，另一只手的匕首已经正好顶在了蒋秋林的脖子要害，他不怒反笑道：“我说听到谁在汪汪叫，原来是蒋大人在这里办公务，蒋大人刚才那句话说得还真没错，我是觉得自己活得更久了，有些太多了。”
蒋秋林总算是看清楚了出手之人的长相，他的脸孔煞白，比游旭儒看着还像是一张纸，完全褪去了血色，结结巴巴地说道：“游……游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城中出了这样的意外，我怎么不能过来看看呢？”
“我，我不知道游大人在这里。”
“知道的话呢？知道的话就绕道避开我，不过来了吗？”
“哪里能呢，游大人一向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无论发生了多么糟糕的状况，只要游大人在镇场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怎么突然觉得你说的这几句话有些
虚情假意的？”
“怎么敢，怎么敢在游大人面前虚情假意，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
“让你的手下分成八个小组，跟着现在用工具在往下挖的这些百姓干活，底下被埋着压着的人不少，刚才救出一个，时间拖延得越长，被埋在底下的人就越危险，要是听懂的就速速给我成立小组，由我来调拨安排。”
到了这种时候，蒋秋林哪里还敢有半分的怠慢，立刻把手下拆散分开成八个小组，分别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往下挖掘，底下有人，底下还有活人。
游旭儒双手背在身后，双眼微微合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直到闻现从塔身下抱出一个小女孩，四周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游大人，底下还有不少辛存者，我们的挖掘千万不能够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