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一听这消息就急了，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可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弱，刚动了一下就咳嗽不止。
“你小心点儿身子！”常氏忙上前去扶住城主的身子，让他重新倚着床头坐好，这才转过身来，眼神凌厉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下人。
“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城里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城中剩下的都是灾民，都有病在身，他们哪儿还来的力气闹？”
“城中药材和粮食短缺，很多百姓都已经吃不上饭了。”那下人跪在地上道，“今早突然有人送了粮食和药材来。城内守城的守卫就抽调了人手押送，准备把东西送到城主府来。”
那人道：“路上百姓看到粮车，就上前问这些粮食是不是给他们送来的。那押送的守卫怕灾民闹起来引起哄抢，就说这都是要送到城主府来的东西，让那些灾民们离远些不要碰。”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就有传言说，城主只顾自己府里人的死活，连一口饭都不肯分给百姓吃，就是想让百姓没病死也活活饿死。”
“这传言在城里很快就流传开了，就有大胆的灾民带头闹事，冲上去要抢那些粮食和药草。”
“城里留下的守卫本来就不多，抽调来押送物资的守卫就更少了，根本就压不住那些暴民。”
“有一个人抢了粮食，其他人就生怕吃了亏，也跟着上来抢，那整整四车的粮食和药草很快就被哄抢了个干净。”
“可是城里的灾民多，还有很多人都没有抢到东西，那些人现在就集结了起来，一起到城主府来，说要让城主给他们个公道，不然就要砸了城主府！”
城主听完这番话，又急又气，手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差点儿没直接晕过去。
常氏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着气，听完这番话也是火气上头。
“这些人都疯了吗！之前洪灾的时候，世海还和他们一起抗灾，吃住都和他们在一起，从来没有仗着城主的身份去享受。”
“这才过了多久？世海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他们都已经忘了吗！他们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怎么好意思来城主府闹事！”
“他们本来就患了病，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已经是走在绝路上了。”叶楚月道，“人在绝望的时候，难免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偏激决定。”
叶楚月嘴上是这么安慰常氏，可脸上的神色也隐隐带着怒意。
“之前从琼都出发的时候，我和帝师大人是骑马先行一步，太子殿下带着救灾的人马和物资晚我们一步出发。”
“我和帝师大人日夜兼程，也是昨天才赶到这边儿来。”
叶楚月道：“太子殿下带着的人多，再加上还要运送物资，速度一定没那么快，按说这时候应该不可能赶到。”
“那些粮食和物资应该是帝师大人从别处调度过来，送来给西桐城应急用的，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她拧着眉道：“如今东西都已经被抢光了，想从百姓手里把那些被抢的物资给收回来也不可能。”
“再者现在物资都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这灾民的动乱……”叶楚月道，“可不能让他们真的闹起来，不然百姓的情绪一旦被煽动，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扶我起来，更衣！”
叶楚月那话话音未落，城主便突然开口吩咐常氏，“把我那一身官服取来。”
“世海！”常氏急地脸色都变了，“你身子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你就别逞强了！”
“我是西桐城的城主，是西桐城的父母官！现在百姓觉得我做的不好……那我这个城主，也理应向他们有个交代。”
城主说着伸手拉住了常氏的手，“淑娴，你知道我的性子。”
“现在不是逃避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我是必须要出面的。”
常氏死死咬着牙，因为压抑着怒气的缘故，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扭曲了。
看城主坚持不肯改变主意，她沉声道：“好，那我陪你一起！”
她说着唤了贴身的丫鬟来，“去把我的命妇服也取来，既然城主该给百姓一个说法，那我身为城主夫人，理应同往！”
“叶大夫，真是不好意思，倒让你看了笑话了。”城主歉然地冲叶楚月道，“你放心，百姓就算真的闹到城主府里来，我也会派人护住你和季世子，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城主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叶楚月摇了摇头道，“灾民闹事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更不是你的过错。”
“说起来，运送物资这事儿，也算是我之前就和帝师大人商量好的，如果真的要论起来，那这事儿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附近几个主城之前也大都受过灾，物资一样短缺，夜墨寒能这么快就把物资给送过来，应该也不是从其他主城那里借调的，很大可能是走了钱老板的那条路。
而钱老板掺和进来，就是她给牵的头。
所以这话她还真不是瞎说的，而是确实和她有关系。
“虽说我这个巡检司只是个挂名，没有实权，但我也算是从琼都来救灾的，既然出了这种事，那我也该出面做一下说明。”
叶楚月说着站起了身来，“城主，夫人，你们更衣吧，我先出去等着，稍后去见那些灾民的时候，我与你们同去。”
大灾过后，必有乱出。
这话确实是不假，人都是为了活着，被逼到了绝路上的时候，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那个时候，什么道德，仁义，情分，也都通通不重要了。
上辈子的时候，她也是见过灾民动乱的，可这么直接的面对动乱，却着实是头一次。
只因为一点粮食物资就闹成这种地步……
叶楚月暗暗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人为了活下去，也是不容易。”
她想了想，觉得就这么等着灾民闹下去也不是事儿，便找了一个下人来问：“哪里有纸笔，能借我用用吗？”
西桐城现在全面封闭，消息往外传递的也慢。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也该给夜墨寒传个信儿，让他尽早知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