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山也暗暗出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他只是不忍心见到叶南星和雨晴被这老鳖给生生吞吃了,所以才大着胆子,出言恫吓鳖怪,原想着凭借自己慧眼看破的信息,能唬住鳖怪让它不敢骤下毒嘴,拖延时间等叶南星复原之后,然后指点叶南星出手,击败鳖怪……可是没想到,这一番扯虎皮做大旗的说教,效果居然如此之好。
这鳖怪,显然是怕了,它不但幡然悔过,而且吓得都糊涂了,居然把自己当成了老祖,还要求自己惩戒它。
自己怎么惩戒?一出手就露馅了!
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一昧的打打杀杀,岂是修仙者的风范?
他一挥手:“罢罢罢,你这次也不算是是主动伤人,是水月害你在先,你反噬在后,情有可原,而且,你刚才说不吃我,还算你有一点良知,当免你死罪。”
老鳖神色一喜,又重重的磕头道:“多谢仙长!”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陈义山心想就这么一点不惩罚的放了它,它反而会疑心我虚张声势吧?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它还摸不清状况的时候,彻底解决后患,杀是杀不掉的,不过……
略一沉吟,陈义山又正色说道:“你贪血食已成性,我不杀你,却
怕走后你不能真正悔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
老鳖一惊:“仙长的意思是?”
“回你的云梦泽中去!有朝一日,你得悟正道,自会解脱,重见天日!”陈义山目光森然道:“怎么,你不愿意?”
“小鳖岂敢?”老鳖一眼觑看到了陈义山脸上的杀意,当即心惊肉跳,颤声说道:“谨遵仙旨!”
“去吧。”陈义山拂袖转身,背朝老鳖,留下一个孤独而伟岸的背影!
当然,也防备被老鳖看出自己的心虚。
“小鳖还想请教仙长一件事,仙长是老祖的化身,还是老祖的传人呢?”
“罗嗦!”陈义山突然发怒,厉声骂道:“快滚!”
“是!”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老鳖那偌大的身躯便盘旋而起,如飞般冲下悬崖,“噗通”一声,坠入了云梦泽中。
整个过程快的连让陈义山有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落入云梦泽中的老鳖,却还一边沉底一边暗自侥幸:
开玩笑,我老鳖活了八百多年了,太精明了,一看老祖真正发怒,那还等什么?不立刻马上主动跳,还等着被老祖拿走煲汤呢?
老鳖可是记得,当年老祖可是个资深吃货,虽然是仙体,不用食人间烟火
,可对美食的那个馋啊……
山上,陈义山彻底放松,遥望水波渐渐平息的云梦泽,他只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恍若一梦。
山风拂岗而过,吹得他遍体生寒,他这才惊觉自己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好险!
不过,结果总是好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战斗的最高境界,自己竟然做到了。
说到底,妖怪未能彻底幻化成人之前,脑子还是不够用的啊。
他揉了揉发麻的腿,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准备赶紧走。
回转身,叶南星和雨晴那惊愕中带着敬畏,敬畏中带着敬仰的复杂目光一起朝他看了过来。
陈义山一惊:“你们——”
“掌门仙师!”叶南星忽然一把推开了雨晴的手,颤巍巍的匍匐跪来,朝着陈义山磕头道:“弟子叶南星叩拜掌门仙师!”
雨晴也连忙跟着磕头:“徒孙雨晴叩拜掌门仙师!”
“……”
陈义山呆在当场。
这,云梦山的人和鳖,是都喜欢磕头的吗?
掌门仙师又是什么鬼?!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叶南星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个被自己百般折辱的少年,刚才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悟了七字仙旨,而且得到了希夷老祖的衣钵传承!
他身上这莫名其妙
出现的麻衣长袍,多半就是希夷老祖衣钵传承的象征!
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云梦派仙法的漏洞和致命破绽?又怎么可能说出老鳖的底细,指出老鳖的弱点,凭着只言片语,就吓得那只正在行凶的得道老鳖自行跳进云梦泽里去?
要知道,那只老鳖现如今可是打遍云梦山无敌手啊。
“你们叫我掌门仙师?”陈义山往后退了一步,心中防备,冷声问道:“你们准备捣什么鬼?!”
“您是悟了七字仙旨的人啊!”
“怎么,刚才不行,现在信了?”
“那您就是我们的掌门仙师了!”
“这……我不明白。”
“您有所不知,云梦派传下来的规矩是,谁悟了希夷老祖的七字仙旨,得了老祖的衣钵传承,谁就是云梦派的掌门仙师。”叶南星低着头解释道:“您既已悟了老祖的仙旨,那自然就是我们的掌门仙师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不得不臣服在对方脚下的羞愧感,还有种白活了一百多年的失魂落魄感,更有种事情原来如此简单我却想不到的懊悔感。
谁能料到,劈破旁门见明月的奥秘,竟然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劈破石壁?
希夷老祖他,他未免也太随便,太坑了吧!
自云梦子创派以来
,云梦派的历代传人,都把老祖洞当做圣地,把老祖像当做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物,别说去劈破了,就是摸都不敢摸的,越是如此,就越是无法悟出仙旨的奥秘……
真是天意啊。
雨晴也垂头不语,连带着懊丧和恐惧,连看都不敢看陈义山。
想想自己之前是怎么打骂他的,怎么打骂他父亲的,他现在又会怎么对付自己?
连那只老鳖都对他怕得要死,主动跳下云梦泽还跟捡了大便宜似的……他,他已经把自己的剑扔进了云梦泽,又让老鳖跳进去,他好像对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泽有种古怪的执念,他不会让自己也跳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