鳖怪其实早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就已经入驻了颍水神府。
他原本是一来到颍川就去拜见可敬可亲可爱的陈仙长的,可是细细思量了一番之后又改变了主意,一者他是新神上位,还未能笼络颍水水族听命于自己,根基不稳不宜轻动;二来,他身上的鳖壳未除,无法脱化人形,见陈仙长是不打紧,可若是让旁人瞧见未免不雅,于是便暂且忍耐了下来。
在其位则谋其政,大河神给鳖怪传授了不少御众之术,还赐予他了一册《修神录》,让他熟悉神道,利用香火愿力勤加修持,以期早日得正道,化人形……
颍水神府自老金鱼被灭之后,部曲离散,众兵将无首,神府也无人打理,冷冷清清,死气沉沉,恍若一处弃宅。
鳖怪进了神府之后,自行巡视了一圈,见其中亭台楼阁建造的也算中规中矩,虽不富丽堂皇,却不失整齐气派,心中很觉得满意,暗思稍加整饬下,就完全可以走马上任了。
府中无人可以指派,他便亲自撞响府门前的铁鼓金钟,一时间,声传千里,整条颍水里的生灵无不震惊:
“谁敢敲铁鼓金钟?!”
“莫不是颍神大人又回来了?!”
“别做梦了
,颍神大人都被雷炸碎了,怎么可能回的来?”
“颍神大人那么大的本事,我是不信轻易就死了的!”
“瞧瞧,那不是年先锋么?”
“快走快走,我看见谢神将、曹神丞也在前面划水!”
“唔,巡水夜叉神也赶来了!”
“……”
颍水之中,散落于各处的虾兵蟹将、鱼怪蚌精,听见铁鼓金钟鸣响,纷纷离开隐匿之地,一时间,成百上千浩浩荡荡的奔赴神府。
他们最近过的心惊胆战,唯恐陈义山秋后算账,下水拿他们开刀。
眼下,铁鼓敲响,金钟嗡鸣,说明神府要有新的主人了啊!
位高权重的年先锋、谢神将还有曹神丞、巡水夜叉神比谁都跑得快,因为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的是:一定是大河神派遣了神差来任命新颍神了!
论资排辈,论修为实力,他们都是极有希望担任新颍神的!
先到先得,不可落后啊。
……
一干虾兵蟹将、鱼官蚌吏怀揣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兴冲冲齐聚府门前之后,黑压压的一大片,挤涌不动,站在后面的看不见前面情形,站在前面的却只瞧见铁鼓金钟下面卧着个比磨盘还大几圈的老鳖怪,壳如黑铁,目露寒光,脑袋探出来
,硕大如西瓜,嘴巴猩红,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年先锋、谢神将、曹神丞官还有巡水夜叉神瞧见鳖怪这副尊容,都是心中大定,暗想:是个老鳖啊,龟鳖一窝,看来准定是大河神派来的神差无疑!
曹神丞官抱着先开口就有理的心思,迫不及待的越众而出,笑呵呵说道:“不知是上差驾临,有失远迎,卑职等失礼了!好叫上差知道,卑职乃是原颍神麾下的第一佐官,曹神丞。”
鳖怪微微颔首:“哦,曹神丞官啊。”
“是的,是的!之前神府的一切事务,都是由卑职全权处理的。”曹神丞官“嘿嘿”笑着,说道:“卑职暂且代表所有同僚,参拜上差!”
不等别人开口,曹神丞官便麻溜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献上膝盖,冲鳖怪行大礼。
他如此这般,有意无意的都是在内涵自己乃颍神之下第一人!
“呸!”
年先锋如何不明白曹神丞官的心思,立刻发作,啐了一口,骂道:“姓曹的,你一个缠死人的水草成精,在这里充什么海带?!还原颍神麾下第一佐官,你自封的么?!我们自会参拜上差,还轮得着你代表?!”
“就是!”谢神将深表同意。
连巡水夜
叉神也不屑一顾,讥笑道:“原颍神能铸成大错,怕是多出自你曹丞的谋划吧?”
“你放屁!”曹神丞官当众出丑,不禁恼羞成怒,也不等鳖怪开口,自行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叫嚷道:“原颍神要水淹颍川郡,本官是第一个反对的!你一个巡水的夜叉神懂什么?我倒是听说,水淹颍川,年先锋鼎力支持!”
“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支持,是谢神将撺掇的!”
“呵呵呵……年先锋,知道你们鲶鱼的嘴大,可是血口喷人就不对了吧?公道自在人心!你问问大家,到底是谁撺掇原颍神作孽的?”
“……”
几个神官神将吵成一团,互相检举揭发,场面瞬间失控,群殴之势一触即发。
鳖怪心中乐见如此,骂吧,吵吧,心不齐此好,要是勠力同心对付老鳖我,这神位可就不稳了。
眼瞧着他们几个抽兵器拉家伙事,准备要大打出手了,鳖怪这才觉得意思够了,当即提气,沉声喝道:“都住口!”
这一声喝,蕴含着鳖怪数百年的修为之力,端的是非同小可,且不说颍水为之颤动,最起码神府是颤了颤,在场的成百上千水族生灵无不骇然,年先锋、曹神丞官、谢神
将、巡水夜叉神等正在大吵大闹的,也都立时噤若寒蝉,齐刷刷的把目光扫向了鳖怪。
“以前你们做过什么,我都不计较了,但是从即日起,我继任颍神一职,你们就得同心协力,辅佐我共治颍水,庇护一方百姓了。此后,你们之中,若是谁再有什么徇私舞弊、作奸犯科的事情做出来,嘿嘿!可就休怪本神君无情了!”
全场惊愕!
“继任颍神?你?!”曹神丞官难以置信的打量着鳖怪。
“呵呵……”鳖怪冷笑,大嘴一张,吐出那枚大河神赐予的颍神银印,往府门匾额上一悬,纵声说道:“不错,就是我,我便是新任的颍神!不信的话,就瞪大眼睛好好看我高悬的银印!”
众水族仰望神府门匾,曹神丞官瞥了两眼之后,第一个低头沉吟不语。
谢神将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巡水夜叉神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唯独年先锋脸色难看的不停摇头,浑身上下尽是不服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