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罢后,陈泰清、无垢道长、田青等人向封不器告辞,而后各自回屋歇息。
蓝羽是准备睡在林美云枕边的,它也只跟林美云亲近。
看着林美云从包袱中拿出一面铜镜,照着松散了长发,卸下头花、簪子,又拿出皂角,揉搓着,用清水一丝不苟的洗脸,还拿细柳枝蘸着盐刷牙,最后弄了些像泥又像蜂蜜的粘稠东西细细涂抹在脸上,过不多时,再用清水洗干净,之后在木桶里倒下热水,混了凉水,坐在凳子烫她那双雪白的脚……
蓝羽都看呆了。
它忍不住问道:“云姐,睡觉前要做这么多事情的么?”
林美云在木桶里晃着玉足,随口答道:“是啊。”
蓝羽泄气道:“做人好麻烦啊。”
林美云瞥了它一眼,伸手揉揉它毛绒绒的脑袋,说道:“是女人才麻烦,等有一天你脱化成人形的时候就知道了。”
蓝羽思索了片刻,也不明白,又问道:“那男人呢?”
林美云道:“男人可没这么讲究。”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臭男人嘛。”林美云说着便笑了起来。
蓝羽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仙长不臭。”
“仙长当然跟他们不一样。”林美云擦了擦脚,把水倒掉,解下外衣往床上一躺,道:“睡吧。”
“唔!”
吹熄了烛火之后,
林美云忽然问道:“蓝羽,今天夜里,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封夫人啊?”
到底是女人心思细腻,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蓝羽的状态,唯有林美云留意了,当时没有细想,只以为蓝羽也是惊诧于封夫人的美艳,所以看得发呆,可事后一想,其中有些蹊跷。
男人们失态倒也罢了,可蓝羽是个女(雌)人(鸟)啊,何至于那副模样?
只听蓝羽说道:“我,我看她,就是觉得她很亲切,可是她又是个人,好奇怪的。”
林美云诧异道:“亲切?”
蓝羽道:“就是那种啦,不是见到人类的那种亲切。”
林美云越发诧异:“唔?”
蓝羽解释道:“感觉,她跟我一样,都是山林中出来的,云姐明白吗?”
林美云遽然一惊,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人,是妖怪?!”
“可是她又没有妖气呀。”蓝羽唧哝道:“明明那么亲切,却又不是妖怪,我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啦。”
林美云翻身坐起,黑暗中盯着蓝羽,低声问道:“她身上有没有妖气,你怎么知道?”
蓝羽道:“我当然知道的,我就是个成精的雀儿呀,要认真论起来的话,我也是个妖精呢,可我是个好妖精,妖精还能看不出妖气么?”
“呃!也是啊。”
林美云重新躺下,暗想着自己习武练剑,自
然能辨认出旁人是不是武士,有没有侠气,陈仙长修仙,当然也能看出同类有没有仙气,妖精遇上妖精,谁也藏不住首尾。
可是既然封夫人身上没有妖气,蓝羽又为什么会觉得她亲切呢?
林美云也想不明白了。
要是仙长在的话,肯定什么都看的出来。
仙长什么时候回来啊?
……
陈义山此时已经从洛神府返程了。
劝阻洛神姐姐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他是“亲弟弟”,洛神又是护弟狂魔,只要陈义山肯开口,提什么要求,洛神几乎都会答应。
陈义山劝说洛神先把江郎作孽的事情告诉大河神,从长计议,洛神同意了,只是又强留着亲爱的弟弟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喝完了一罐宝库中珍藏数百年的琼浆玉液,然后才肯放陈义山离开……
陈义山出洛水之后,已经是初九夜晚,在空中飞着,兜头的凉风吹着,他在洛神府喝的琼浆玉液忽然就涌上了头,呈现出微醺的状态来。
有点晕眩,甚至还有点恶心,口也干舌也燥,难受,他觉得不能再飞了,不然会掉下去。
匆忙就落了下来,醉眼看着前方是一片稀疏的村落,大约只有十来户人家,灯火都灭了,漆黑一片,十分寂静,陈义山却晃了过去。
他现在口渴的厉害,想喝口热汤,又急需要一
张床,躺上去睡觉。
以后再也不跟洛神姐姐喝酒了,她府上的酒,实在是有点厉害。
易经之后,百毒不侵的自己,居然会喝醉,而且还渴的这么厉害,陈义山觉得自己是大意了。
现在,不管唐突不唐突,都试试运气吧。
先从村口的第一家门敲起。
“咄咄咄!”
听听,没有动静。
第二家,他敲的更用力了一些。
“砰砰砰!”
仍旧是没有动静。
继续试吧。
一直到第五家,陈义山连敲门带喊话,问了一句:“有人么?打搅了!”
半天,里面才传出一道苍老的回应:“是个男子?”
陈义山挠了挠头,回道:“我是男子。”
缓慢的脚步声迫近了,屋门被拉开,一个老汉探出了脑袋,用浑浊不清的眼睛打量着陈义山,满脸都是提防的神色:“你是干什么的?”
陈义山拱手行礼道:“打搅老丈了,晚辈是路过的外乡人,错过了宿头,无处可去,能借宿在老丈这里,歇息一晚吗?”
老汉没有吭声,却不停的耸动鼻子,朝着陈义山身上深嗅。
陈义山歉然道:“晚辈喝了些酒,难闻的很吧?”
老汉摇了摇头,把屋门彻底拉开,道:“你进来吧。”
陈义山连忙道谢,迈步进屋,瞧着地方不大,家具不多,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摆在厅中,
两把小椅围在旁边,左右各有一件里屋,打扫的倒是极其干净。
“你睡那间屋子。”老汉指着西首里屋说道。
陈义山讪笑道:“还要叨扰老丈,敢问有热水吗?晚辈口渴的厉害,想讨碗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