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褪去一切纷争和烽烟之后,才能恍惚间发现,他其实还是个少年。
他从小就长得秀气温柔,现下哪怕是蹙着眉,也那么好看。他那么好看,桃令想。狐狸生来魅惑,也最爱世间美好。那天懵懂的小狐狸下山来,冒冒失失地一抬头,就看到了墓碑前跪着的那个——有那么漂亮一双眼睛的孩子。
那时候她就觉得,他真好呀。
然后他给了自己一个饭团。
是他自己本来要吃的、被他放在怀里捂得温热的饭团。
银时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桂的手,似乎害怕碰疼他。
他发着抖,颤着声音叫他:“假发,你别吓我,你醒一醒。”
桃令茫然的跪坐在一边。
就在那一瞬间,桂的味道忽然变得极其香甜,满身的鲜血带着致命的诱惑力,疯狂地吸引着她。
他死了。
因为他死了。
桃令脑子里一片空白。
银时突然抬起头来,面对着桃令困顿迷茫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该怎么办……
他没有保护好假发,也没有保护好她。
桃令第一次被桂牵着来到村塾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懵懂天真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乱七八糟。她这样的表情,已经有快十年不见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桃令茫然地转头看向他,忽然叫了他一句:“师兄。”
银时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算什么师兄。
他有什么资格当他们的师兄。
桃令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银时却分明看到,她唇角张合之间,是在问他。
她在问他,师兄,小太郎死了,是么?
桃令忽然扑到了桂的身上,捧着他的手去贴自己的脸,一下一下轻吻他的指尖,直到温度从她唇齿之间慢慢流逝。
老师说得对,死了,就不再是温暖的了,会变成冷冰冰的,也不会再给她做好吃的饭团了。
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自己的脸,站起来拽住银时,把他扯出山洞。
“师兄,”她拿出了许久不曾叫过的称呼,“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让别人过来。如果我不叫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她力气极大,银时无力反抗,几乎是硬生生被她强行拖出来按在了洞口,语气严肃又不容置疑,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跑回了洞中。
他不知道桃令要干什么,但是他听了她的话。他没有动。
他只是坐在原地,空洞地看着天。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没意义得可笑。
怎么办。
怎么办呢。
他不是没见过死亡的人。敌人的,战友的,他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可是依然不能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桂或者高杉亦或桃令的身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架,一起哭一起笑,怎么能失去一个呢。
怎么办啊。
怎么办呢。
山洞中一片安静,然而很快,银时就明白了桃令为什么这么说。
他听到了一些动静。
仿佛野兽凄厉的哀鸣,极其高亢尖锐,分明是异类,却听得人心悲凉不已,仿佛活生生撕裂开自己的灵魂,临死之前的惨烈的哀嚎。
这一声惊动了山林,豁然起了朔风,吹摇万木萧萧,惊起雀鸟无数。飞禽振翅走兽匍匐,为谁的逝去而伤怀哀悼。
而后又突兀地归于安静。
良久之后,他听到桃令非常轻声的叫他:“师兄,银时,师兄。”
似乎怕他听不见,换了几个称呼。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回跑去。
山洞里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满地都是鲜血,桃令面色苍白的伏在血泊之中,却抬起头朝他笑。
她同他说:“师兄,我抱不动小太郎了。”
银时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碰桂的脸。
触手可及的柔软温暖,少年轻浅的呼吸拂过他的手指。他仓惶地去摸他的脉搏,去碰他的胸口。
他胸腔里那颗心,搏动得细弱却坚强。
桃令看着他震惊又茫然的样子,趴在血泊里笑了笑:“他一会儿就会醒的。”
银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解开桂的衣服,就见他胸口一片平整,要了他一条命的当胸一枪,恢复得全无痕迹。他转过头去看桃令:“阿桃,你做了什么?”
桃令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不会死的,小太郎也不会。”
更多的,她就不回答了。
她用双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爬到桂的身边,捧起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银时才见她满手是血。
而她今日极其少见的穿着的一身雪白衣衫,已然被林间枝蔓划烂衣角,叫泥水沾得狼狈,又不知为何,竟赤红一片,叫人恍惚觉得还是她平素常穿的一袭红裙。
这些血都是她的么?
她做了什么?出这么多的血真的不会死么?
贴在她脸上的手指动了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的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桃令?”
“嗯,我在。”少女看着他笑。
他似乎有些茫然:“我没死么……?”
少女理所当然地告诉他:“有我呢。”
桂转向另一边:“银时?”
他的师兄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带着笑,摸了摸他和桃令的头发:“醒了就好。我去找人来帮忙。”
他的声音有些哑,说完这一句,就逃了出去。
桂看着他的背影问桃令:“他怎么了?”
桃令专注地看着他:“你醒了,他很高兴。”
“你受伤了?”桂注意到她脸上的血迹。
她握着他的手牵到唇边,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没有,我没事。”
桂看着她,微微叹息:“疼么?”
于是桃令点头:“疼。”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