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的脸色,苍白得瘆人,听得李秋娘的话,愣是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习武之人到底是体质太好,想晕都晕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秋娘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那神情像极了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好似要吃人……
“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李秋娘拢了拢大氅,回眸冲着发愣的大太监温柔浅笑,“烦劳公公,让他签字画押,我这身子还没痊愈,就不在这冷飕飕的地方待着了!”
大太监点头,“他既已经招供,自然是要签字画押的。”
临走前,李秋娘又回头看了一眼蜷在角落里的何光,“别指望裴今朝的人会来救你,他若是晓得你在这里,只会派人来灭口,死人可比活人更安生。也别想着翻供,我会一直一直……盯着你,时刻看着你!”
傅关山睨了大太监一眼,快速跟在李秋娘身后,踏出了天牢大门。
“她不是李秋娘,她不是,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假的!”李秋娘一走,何光疯似的抓住了牢门栅栏,冲着大太监嘶吼,“她不是!”
大太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不是的?她不是李秋娘又是谁?”
“不是,李秋娘死了,她真的死了!”何光浑身颤抖,纵然是杀人无数的山匪,这会说起话来也是凌乱无章,只剩下了声嘶力竭的喊声,“李秋娘死了,眼前这个……这个是来报仇的,她是来报仇的,不是人,不是人啊!她一定不是人!”
大太监怒斥,“放肆,宫中重地,岂敢无敌放肆,再敢装神弄鬼,就割了你的舌头。赶紧签字画押,若想多活几日,就少玩花样,杂家见得多了,不吃你这一套。”
“我不会画押的,她不是李秋娘,她不是!”何光还在絮絮叨叨,仿佛有点神经质。
大太监可没功夫跟他在这里瞎掰扯,“给杂家好好盯着,务必让他签字画押。”
“是!”
底下人应声。
只是没走两步,大太监又讪讪的回头看了一眼。
李秋娘……
不是李秋娘?
其实说起来也是有点奇怪,比如说商贾出身的李秋娘,在裴家伏低做小,怎么到了宫里就这般恣意?瞧着像是脱了缰的野马。
其次,瞧着她身手敏捷,做事胸有成竹的样子,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将一切都拿捏得死死的,跟商贾之女的身份相差甚远。
难道说,这何光所言当真?
眼前这位李秋娘,并非裴家出来的商贾夫人李氏?
思及此处,大太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拂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帝王跟前,玩这把戏?
真是要老命了!
回去之后,李秋娘又躺下了,瞧着好像又有点起热,面颊红红的,呼吸滚烫,双目紧闭,仿佛是累极了。
“姑娘?”春语在边上伺候着,“是不是又难受了?”
李秋娘睁开眼,“去煎药吧,再熬一熬就好。”
春语颔首,当即行礼退下。
屏风后面,傅关山探出头来,就这么眼巴巴的瞧着她,“娘亲……”
“你离我远点,免得我这一身死气沉沉的,传染到你。”李秋娘这话一出口,站在后面的大太监面色瞬白,身子都跟着抖了抖。
想了想,大太监忙道,“皇上,夫人身子不适理该好好休息,恰好您头上的伤也该换药了,咱先去换药吧!”
如此,正好将皇帝支开,可不敢让皇帝再靠近这个奇怪的女子。
“快走吧!”李秋娘闭上眼,“我难受得很,别来打扰我。”
都听到她这般言语了,傅关山只能作罢,“那等娘亲好些,我再来看娘亲。”
“快走快走,烦死了!”李秋娘翻个身。
退出偏殿,傅关山焦灼的神色旋即消失无踪,转而看向大太监,“想说什么?”
“皇上,何光说这不是李秋娘……”大太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奴才瞧着,是有点怪异,好像不太对劲。”
傅关山沉默。
“这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大太监嗫嚅着开口。
傅关山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见状,大太监也不敢再多说,赶紧跟上,想必皇帝自有判断,他们这位皇帝素来是个有主见的,无人敢轻易置喙。
偏殿终于安静下来。
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李秋娘便坐了起来,瞧着坐在桌案边上的黑影,五官逐渐清晰,影子也逐渐趋向于具体化。
“去吓唬吓唬他。”李秋娘开口。
影子转头看她,终于开口,“你不怕我杀了他?”
“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李秋娘问。
影子点头,“厉鬼不见亲。”
“想当厉鬼?”李秋娘问。
影子摇头。
“那就吓唬一顿,出出气,不然他未必肯签字画押。”李秋娘双手环胸,“吓他个精神错乱最好,毕竟语无伦次才能抖落更多东西。”
影子问,“疯了怎么办?”
“我不让他疯,他就疯不了。”李秋娘回答,“我只是不能杀人,又不是不能救人,去吧!”
影子站起身,穿墙而出。
稍瞬,又回来。
“谢谢。”
两个字,轻飘飘的,跟她一样……轻飘飘的。
小蘑菇:主?
李秋娘:快结束了。
仇人的血肉可以让她逐渐具体化,但最后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人就是人,鬼就是鬼,纸片人还是纸片人,存于字里行间,单薄却又活灵活现。
当天夜里,天牢里传出了凄厉的喊叫声。
何光几乎将嗓子都喊破了,整个人上蹿下跳,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整个天牢里的狱卒乃至于囚犯,都被吓得脸色发白,但谁都没瞧见他指向的方位,有什么东西在。
大约是:做贼心虚吧!
当然,也有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