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算是夭折之人,按照规矩不得葬入祖坟。
岑道青自言自语道:“……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云起阁里,丹枫翠竹亦着素服,丹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翠竹痛哭道:“小侯爷去之前还好好儿的,怎么回来……回来就……”他吸了吸鼻子,眼睛肿成了核桃,“还、还成了那样……呜呜呜,小侯爷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翠竹不自在地偏头,掩住发红的眼,伸出手拍了拍哭得稀里哗啦的丹枫,低声道:“小侯爷这是享乐去了,不用在人间遭罪了。”
丹枫回想起喻观澜的音容笑貌,不禁悲从中来:“可太气人了,作孽的长长久久,小侯爷那样温柔可亲的人,竟然就这么孤零零地去了,连祖坟都入不得。过个十年谁还记得他?”
翠竹默然不语。
喻观澜死了,死得突然至极,令所有人都没料到。但长房并未绝嗣,侯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若是个嫡子请封了世子,别说十年了,过五年都没人祭拜喻观澜,都围着新出生的小世子转了。
此时蒋氏的院子里,喻观汐匆匆忙忙从吴家赶了过来,她没有孝服,匆匆忙忙穿了件白衣裳出来应付,惊愕万分道:“没了?怎么好端端地就没了?”
按规定,出嫁女为娘家亲兄弟服大功,为期九个月。喻观汐跟喻观澜上一次见面还是回门那一日,却不想竟是最后一别。那次回门她也没跟喻观澜说上几句话,喻观澜便离了宴席。她捏着素绢手帕,咬唇道:“如晔不是去了庄子里养病么?怎么起火了都没有人知道?”
蒋氏白着一张脸,心中巨石却是落了地。她道:“你弟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素来不喜仆从跟着,着了火趁早往阴曹地府投胎去,也算不枉此行。”
“母亲!”喻观汐怔怔地松了手,帕子落在地上,忽倒抽一口凉气,眼中染上惊恐,“观澜……是不是……”
蒋氏愠怒:“汐姐儿!难道我在你眼里狠心到自己亲骨肉都能杀?观澜再不好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抚上隆起的小腹,垂眸道,“如晔这孩子向来不听管教又天性凉薄,不折不扣的白眼狼。我和你父亲请了僧道做足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再找个风水宝地葬了,也算全了这十五载的父子情谊。”
喻观汐沉默良久,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瞥了眼蒋氏隆起的小腹,没有再追问喻观澜死因。是烧死的还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棺材板一盖,世上便不存在喻观澜这个人了,喻家的世子也即将换人来当。
蒋氏的眼中暗藏着如释重负,摇头道:“这孩子素来是个怪人。”
此时城东的一处三进小宅里,喻观澜睁开了双眼。望着陌生的床帐她还愣了许久,坐直身子咳了几下,摸摸自己的脸,又把手从脸颊挪到胸口,听着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才确认自己没死。
喻观澜两辈子虽遇险颇多,但好在上天庇佑次次化险为夷,她用刀割下被罩,用茶水浸湿捂着口鼻等死。就在意识模糊不清时,恍惚间好似看见有人从烈火中闯了进来,把她救了出去。是真实抑或是临死之前的幻觉,喻观澜无法确定。
一个男人端着药从外面进来,见她醒了,幽幽道:“你醒了?可有何处不适?为了救你出来,十二兄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火烧房顶烧断了横梁,那肩膀血肉模糊。”
喻观澜接过药一饮而尽,苦得直皱眉。她捂着额头问:“这里是哪?”
“主子置下的私宅,极其隐蔽,无人知晓。”男人随手指了指外面,稍显俊秀的眉毛正轻轻挑了挑,“你醒的真是时候,喻小侯爷今天下葬,你想去看看吗?”
“?”
四目相对,喻观澜沉默了。她想了很久,脑子里忽然冒出四个字——借尸还魂。她刚松开的眉头又皱紧了:“喻小侯爷死了下葬,那我是谁?”
男人笑答道:“喻观澜死了,你自然不是喻观澜。”
闭眼的时候在火场,睁开眼自己就死了,这真是荒诞至极。喻观澜虚弱地躺回床上闭了眼道:“你跟祖父说,我和李仪嫌隙颇深,都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两批人,杀了喻家暗卫的是李仪,是来活捉我回去让我受尽折磨凄惨死去的;放火的是另外一批人,不需要我受尽折磨,对我没有特别大的恨意——至少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恨意。”
她说完后默然半晌才继续道:“让祖父……查一查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