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背叛李仪?
喻观澜知道于玄的一桩桩一件件混账事,也知道李仪是如何把于玄提拔成东边赫赫有名的大商贾的,更知道李仪手中捏了多少于玄的把柄。她摇摇头道:“罢了。我让那人找机会去给于玄下毒,控制了于玄,就能摸索出长欢散的制造地点及仓库所在。”
“于玄此人,”谢无危说道,“在西北名声尚可。据说他为富仁义,常常舍米施粥济民,在东北名声极佳,还常常捐银修路修桥,是有大功德之人。”
喻观澜心头一哂,嗤笑出声:“为富仁义身戴功德?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褚霁明这样的都不算什么好人,何况于玄。于玄视财如命又贪生怕死,背地里不知害了多少人命。”
褚霁明今生是人尽皆知的大好人,前世他可是助纣为虐的大恶人。他那一份家财充入国库,也算是为国贡献良多。
“这种话听听就罢,信不得的。”喻观澜指点江山道,“你看李仪在京城名声多好?又是天将下凡又是贤王仁厚,他可是个仁厚的人?徐文肃被人叫青天大老爷,他可是什么清正廉明之人?所以啊,坊间传闻信不得。人们连认识徐文肃的都寥寥无几,更遑论知道他这个人。人们所见所闻,皆是官员们想让他们看见的好事儿。”
谢无危连连作揖拱手:“多谢先生指教,学生心领了。”
“别瞎喊。”喻观澜错开眼,“谁是你先生?”
什么先生学生的,弄得她像是个勾引学生的禽兽先生……不对,她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喻观澜浑身一震,忍不住挺直了腰板,轻咳一声,把方才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正色道:“此事人人皆知,你来京城不久,不知也情有可原。我只是告诉你罢了,称不上先生。”
谢无危却眨了眨眼,像是意有所指一般轻言细语道:“你教我的可不止这一件事,先生。”
脊椎一麻,喻观澜斥道:“住口!我教你什么了?”
“数不胜数。”
视线对撞,喻观澜的心颤了颤。她有些慌乱地挪开了眼,面上仍是镇定自若。
谢无危扯了扯嘴角,转瞬恢复如常,他知道喻观澜不自在,心情大好:“时候不早了,观澜你舟车劳顿,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看西北汇报过来的军务了。”
“等等!”喻观澜喊住他,“北燕那边内乱得怎么样了?”
“四分五裂。”谢无危转过身笑说,“元蒙死后他儿子获得了一部分拥趸,元蒙的另一个兄弟如今占据着北燕的王城,还有一个是北燕的公主。”
喻观澜心念微动:“元烈月?”
谢无危意外道:“你认得她?”
喻观澜正要回答,谢无危就自己道:“我给忘了……元烈月曾与元蒙来大豫和亲。你当然是见过的。”他眸中漾起笑意,夸赞道,“她倒是个有能力的,依我看,此人比她那几个叔伯兄弟要强得多,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并无多少人支持她。”
北燕内乱,给了元烈月最好的机会。喻观澜听后只微微一点头:“北燕皇室一群酒囊饭袋,无甚可惧。唯独元烈月,你需小心,万不可因她是女流而轻视了去。此人在北燕蛰伏数年,野心不小。”她直勾勾地看着谢无危,压低了声音,“必要时刻,可与北燕合作。”
这六个字在谢无危无异于惊雷贯耳。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怔愣:“你让我……通敌?”
“不啊,”喻观澜果断摇头,“这怎么会是通敌?元烈月有野心有手段,她若掌权对于我们,对于大豫很不利。借元氏他人之手除去元烈月,扶持别的酒囊饭袋上位,北燕归入大豫只是早与迟的事。”
谢无危连连摇头,一口咬定:“我绝不会和北燕人合作。”说罢转头便出了是雪居。
喻观澜倒不意外,谢无危长于离北燕最近的凉州,若问他此生最恨的是谁,那肯定是北燕人了。喻观澜幽幽叹了口气,北燕内乱是除去北燕的最好时机,元氏已经走到了末路,这几代里面出众的只有元蒙和元烈月。
元蒙已死,元烈月是个有野心并且极其能够韬光养晦以待时机的女子,前世谢无危也没少在她身上吃苦头。若让元烈月一统了北燕,倒不如和元氏其他人假意合作,借他们之手除去元烈月,剩下的一个也不怕。
街上的年味越来越浓郁,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崭新的春联,时日若白驹过隙,晃眼间除夕近在眼前。
谢无危率长姐和两个弟弟回了蒋府过年,清晨喻观澜也动身回了喻府。区别于百家的其乐融融,喻府即便是除夕也仍是一片愁云惨淡,只有阖府挂着的红灯笼与彩绸增添了几分喜意。
喻观澜回府后去了松风院探望喻修齐。
喻修齐仿佛老了十几岁,白发苍苍,脸上沟壑交错,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挥之不去的疲惫。他见喻观澜来了,只深深叹息一声,说:“我这辈子,过得稀里糊涂。早年读书考举忙于政事,谁家丢了孩子都要亲自过问,却疏忽了自己儿子的教养……我愧对列祖列宗啊!我无颜去见他们啊!”
喻观澜不知怎样作答。
她知道喻修齐大限将至了。天山雪莲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却不能治心病。喻修齐劳累了大半辈子,临了骨肉相残,惹出阋墙之祸。都是他的亲儿子,怎会不心痛。
喻修齐也没指望喻观澜给出什么反应。他摆弄着桌子上的茶具,行云流水地泡了一壶茶,自紫砂茶壶中倒了出来,推至喻观澜面前道:“我也就这泡茶的手艺拿的出来了。如晔,百年之后,这个家还要交给你操持。”
喻观澜垂眸不语,也并不接。
喻修齐脸上连强颜欢笑的笑都做不出来了。他缓缓道:“你父亲和成王勾结,我也是知道的,但我这个老头子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啦。那是你娘的‘嫁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动不得一个子儿。”
“你二叔……”喻修齐再次叹息,他看着茶杯中清澈的茶汤,闻着四溢的清香,心里好似浸了黄莲汁,“穆家站到了徐家那边去,你二叔也跟着站在了徐家那一头。”
喻观澜诧异道:“二叔与穆家是徐党的人?”
喻修齐疲惫地点头,苦笑道:“徐党和成王党,已成你死我活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