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能有这个福气,替老祖宗捡佛豆,谁能不赞您一声孝顺体贴?”
梅兰的话打消了崔媛的顾虑,她笑了笑:“正是这个理儿,既然玉奴得了老祖宗青眼,总也要同佛门结缘才好。”
“大少夫人说得是,明儿奴婢亲自吩咐了,再使些银子叫一个沙弥盯着。”
保管她吃些苦头。
梅兰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
“别闹得太过,弄伤了人,我又该在老祖宗那儿吃挂落了。”崔媛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梅兰素来鬼点子多,可性子也过于狠戾了些,需得时时管束着。
“大少夫人……老夫人派人将明儿进献用的经书送来了。”梅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人才慢慢住了嘴。
“知道了,同香烛等物放在一起便是,些许小事不必总拿来请示大少夫人。”梅兰出声道。
“……是。”梅香掩下眉眼间的忧虑,悄悄退了下去。
沈青棠扶着杏儿的手回到香雪阁,杏儿问道:“大少夫人叫您抄佛经,这时间也太紧了些,总不能熬上一宿吧?”
沈青棠坐在妆台前,伸手取了头上的木簪,满头青丝顺滑地垂落。
“不必今儿现抄,上回送去老夫人那儿的,我还留了些。”
佛经左不过就那几种,她当时为了静心,抄了好几卷儿,只随意挑了些送去白鹭堂。
余下的那些,便是为了防着有急用。
如今将进七月,中元节那日说不得还得用些呢。
“今儿可还做了米糕?”她忽而想起一事,将刚松开的发髻再次盘起。
“嬷嬷一早便做了的,今儿不止有米糕,还有透花糍,预备着给您配着喝茶的。”
“极好,替我装一碟子来,一半儿放米糕,一半儿放透花糍。”
杏儿应了一声,立刻便去了小厨房。
自有了小厨房,蓉娘闲来无事便常常在里头鼓捣吃食。
沈青棠去屏风后,将身上素净的衣裙换了下来,改穿一件杏黄色绣蝴蝶暗纹的百褶裙,上衫素白微微透肤。
提着食盒走到月洞门前,便见观云居中,赵渊常待的书房窗户紧闭着,里头的人却不在。
她动了动耳朵,已听得观云居正门的脚步声,想来是刚下朝回来。
于是她踩上两级木台阶,立在他窗下的廊庑等着。
花圃中草木茂盛,忍冬花已过了花季,此刻正绿油油乱蓬蓬地生长着。
昨儿她摔倒的地方还留着一个小窝窝,倒像是这里的主人懒得打理似的。
里面应该没蛇了吧……她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赵渊方踩进书房的门口,便听得后门处的响动,打眼一瞧,窗棱上只映出一个脑袋。
得,他知晓是谁了,阖府的娘子里便没有这般矮的。
金影也往后门处望了一眼,立刻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回来。”赵渊动了动眼皮子,金影立刻滚了回来。
“主子有何吩咐?”
“爷的后院守卫这般松散?”一双剑眉微微拧了拧。
进来一次也就罢了,还容她进来了第二次。
金影暗暗叫苦,连忙道:“老夫人不是叮嘱您,若沈娘子再示好,您不能推拒嘛?”
“是以属下便吩咐他们,往后沈娘子可自由出入……”
再说了,那书房里头重要的公文都上着锁呢,摆在桌案上的都是不打紧的。
小娘子瞧见了也无妨嘛……
赵渊顿了顿,自己似乎的确答应了祖母,要给这小丫头一个机会的。
罢了。
他提步入房门,走到后窗处支起窗扇。
蹲在廊庑上数蚂蚁的小娘子便站了起来,羞答答地唤一声:“姐夫,你回来啦……”
赵渊不悦地蹙了蹙眉。
她这般称呼,倒显得他像是个对妻妹图谋不轨的人一般。
“换个称呼。”他不喜,便要求她改过来。
“……爷?”沈青棠俏脸一红,讷讷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柔肠百转的呼唤,叫赵渊心里有些发痒。
沈青棠觑着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喜,琢磨着又换了个称呼:“郎……郎君?”
水眸盈盈地望着他,好似在问他,如何不敢应她?
“还是叫爷吧。”赵渊压下心里的一点儿异样,冷着脸吩咐道。
沈青棠心里一乐,啧,喜欢被叫爷啊。
那她可不得摆出青楼花魁那一套来?
失策失策,来上京之前应当寻一位花魁娘子取取经的。
“爷~”
轻软的嗓子唤了一声,赵渊心里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又来了。
“玉奴做了些糕点,答谢爷昨儿的救命之恩。”
素白的小手翘着尾指,殷勤地将食盒打开。
碟子里的米糕细腻雪白,透花糍精巧可爱,瞧着倒也赏心悦目。
赵渊的目光在糕点上打了个转,却并不接。
“不必多礼,昨儿那蛇无毒。”
他负着手,等着看她还有多少花言巧语可用来讨好他。
沈青棠美目一转,依旧捧着碟子往他跟前凑:“玉奴昨儿得了小厨房,这是喜糕,邀爷同喜呐~”
面上笑得温婉,心里却已经不耐烦地将赵渊骂了千百遍。
小娘子我何时这般低三下四地讨好过小郎君?偏生这人还不识好歹。
赵渊将她眉头微微蹙起的动作瞧得分明,到底是给面子,伸手将那碟子糕点端走。
“若心里不愿意,不必如此曲意逢迎。”
“哪怕你不受宠,爷也不会叫你日子难过的。”
他温言开口,倒像是一个教训邻家妹妹的大哥哥。
崔媛触了他的眉头,他也并未叫她在人前失了体面,依旧给她大少夫人的位置。
沈青棠年纪尚小,不过是因着长辈们的意思嫁给他做通房,实在没有为难她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