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呢?怎么还不回来?”
崔媛在马车上等了片刻,一直不见梅兰回来,蹙眉问道。
由于今儿是来供奉经书,是以她只带了梅兰一个婢子。
亲自将沈青棠扶上马车的乔姐儿,闻言也疑惑道:“奴婢也不知,按理如今这时候她该回来了才是,香客们都散得七七八八了……”
沈青棠娇嫩的容颜出现在马车车厢外,崔媛心里不由得一突。
梅兰明明是带人去寻沈青棠去了,怎么沈青棠都回来了,她却还不见踪影?
难道是她们的计策暴露了?
沈青棠觑着她的脸色,只觉得心下好笑,原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脸上的神情这般精彩。
“崔姐姐的脸色怎的这样难看?可是累着了?”她伸出素手扶着车壁,慢悠悠地登车,体贴地问道。
赵渊打马而来,便听得她甜软的嗓音随风飘来。
“人齐了?启程。”他漫声吩咐道。
崔媛一噎,想说她的婢女还没回来。
可她总不能叫赵渊一个主子,等梅兰一个奴婢吧?
于是只好拜托乔姐儿道:“若是瞧见我那婢女,叫她自己雇车回来罢。”
“大少夫人放心,这寺里也有马车,届时梅兰姑娘叫僧人们驾车送回便是。”乔姐儿今儿并不回府,而是要供奉经书七日后才会回府。
崔媛心下一叹,也只好如此了。
沈青棠依旧坐在来时的座位上,缓慢地转动着因抄经而酸胀的手腕。
“玉奴今儿捡了多少佛豆?”崔媛不动声色地问道,试探沈青棠,看她有没有察觉梅兰的计策。
“不多,不过小半个笸箩罢了。”沈青棠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道,“崔姐姐你知道的,玉奴一贯身子弱……”
“偏生今日那禅房的小和尚,还叫玉奴不捡完佛豆不许走……”美人蹙着两弯黛眉,含着几分嗔怒道。
“亏得……”檀口微张,却是说了一半便住了嘴,桃腮上熏起两团霞色来。
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叫崔媛忍不住好奇,蹙眉问道:“亏得什么?”
“亏得爷瞧见了,怜惜玉奴几分,叫玉奴随他散步歇一歇……”沈青棠用帕子掩着唇,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话未说完,便已羞得开不了口。
崔媛心里一跳,酸涩感如井水般,缓慢却坚定地寸寸漫上心房。
没想到,赵渊那样的人,竟会邀女子同游……
沈青棠瞧见她的脸色,又颇为懊恼道:“都是玉奴多嘴,惹了崔姐姐不高兴……爷该邀姐姐才是,玉奴身份低微……”
崔媛只觉双眸有微微眩晕之感,木然道:“无妨,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也是我的福分……
沈青棠乖巧应了一声,慢慢垂眸,掩去心下的思量。
崔媛宽慰自己许久,叫父亲送沈青棠来上京,本就是要这丫头得赵渊宠幸,为她生子。
如今这般,她该高兴才是。
马车回到侯府,夕阳已经完全沉落西山,只余天边绚烂的晚霞仍在。
崔媛下车后便径自往自己的院子去了,心情复杂的她并未注意到赵渊还在后头。
沈青棠下马车后,便见赵渊也下了马,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掸去衣摆上的尘土。
“爷……”
又是那道轻软的嗓音,赵渊不动声色地抬起眸子。
“那平安符需得压在枕下三日,才能显灵……”那道嗓音殷殷叮嘱道。
小丫头奔波一日,发髻微散,几绺碎发落在额际,倒是平添了几分慵懒的风情。
“知晓了。”他随口应道,便大长腿往府里迈。
沈青棠作为通房,不能从正门进,便立在原地目送他进门,而后才随着仆妇走了偏门。
赵渊进门时微微侧目,瞧见立在原地的娇小身影,不知为何心下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娘子可算是回来了。”蓉娘在香雪阁中为她担惊受怕大半日,终于见着人了,便欣慰地笑了。
杏儿忙忙出来扶沈青棠,也道:
“可不是,奴婢使了些银子,和这府里各院的小丫头交好……”
“您一出门,便听得静兰院那边洒扫的小丫头说,那个唤做梅兰的婢子,可是给大少夫人出了损招,要在寺里磋磨您呢!”
“亏得您吉人自有天相。”
沈青棠微微挑眉,原来叫她捡佛豆乃是蓄谋之事。
幸好带了银钱出门,不然今儿恐怕还真要跪废两条腿。
“吉人自有天相?”她轻轻一笑,今儿可不是老天帮她。
而是她的好姐妹姜熙,早早在寺中替她打点,叫她遇上通闻大师,求得了平安符,这才顺理成章得了老夫人身边的甄嬷嬷庇佑。
蓉娘听说了姜熙请了通闻大师到上京,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呵呵道:“这通闻大师想来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呢。”
沈青棠慢悠悠地曲起腿,好叫杏儿替她褪去鞋袜。
“嬷嬷难不成也喜爱秃驴不成?”她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似是不大喜欢和尚的模样。
“那倒不是,只是夫人那儿……”可是为着这通闻大师捐了不少香油钱呢。
蓉娘见她不喜,便也止住了话头。
“娘子今儿要早些歇息才是,”她俯身瞧了瞧沈青棠略微红肿的脚踝,颇为心疼道,“奴婢煮了些艾叶水,待会儿给您泡泡。”
沈青棠疲惫地颔了颔首,仰倒在身后的迎枕上,由着她们折腾。
赵渊沐浴完在观云居中拭发,不甚碰到了屏风上的外裳,里头朱红色的平安符悄然飘落。
他动了动眸子,弯腰将那薄薄的红纸拾起。
神佛的东西,他这个手染无数人鲜血的刽子手,竟也用得上?
而静兰院这边,却是三更天才得了梅兰回府的消息。
“大少夫人可睡了?”
值夜的是梅香,瞧见梅兰发髻散乱,气势汹汹地回来,连忙上前拦了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