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悄寂,香雪阁后窗微微敞开着。
拔步床上的女子身姿纤纤,正慵懒地半遮薄毯熟睡,乌鸦鸦的长发铺在喜鹊登枝的杏色软枕上,白皙的容颜一派宁静,呼吸清浅。
“嬷嬷……”似是睡得不舒服,两弯秀眉蹙了蹙,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值夜的杏儿听到响动,连忙推门进来:“娘子,可是渴了?”
沈青棠听得呼唤声,勉力将眼皮睁开,只觉右边的手腕酸胀不堪,隐有刺痛感。
“杏儿,掌灯……”她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以及被右腕的痛意惹出的一两分哭腔。
杏儿将白蜡点起,匆匆将帘帐撩开,一眼便瞧见了沈青棠一贯素白纤细的手腕红肿如一只刚发起的馒头一般。
“奴婢这便去唤嬷嬷。”杏儿拧身便走,去小厨房后的另一间耳房寻了蓉娘。
蓉娘只匆匆披了件外裳便来了,瞧见沈青棠可怜兮兮地捧着右腕,当下自责不已。
“今儿该拿热水给娘子敷一敷手的,写了一早上字儿呢!”说着连忙叫杏儿去取化瘀的药膏来。
沈青棠一贯娇贵,平常抄佛经也是边玩边抄的,何曾这般一连两个时辰都在写字的?
“大郎君那儿用的什么笔?”蓉娘似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沈青棠强忍着疼,应声道:“是狼毫笔……”
男子用的笔本就比女子用的要沉重些,她又一贯爱用柔软的羊毫,狼毫终究是硬了些。
“您也是的,该歇一歇再写的,又不考功名,这般卖力作甚?”蓉娘听罢一叹。
“明儿且休息一日吧,改日再去时,奴婢替您将阁楼上的细羊毫笔带去。”
阁楼上的羊毫笔乃是专用湘妃竹做笔杆,削得细细的,便是为了减轻其重量,兔毛柔软,落笔时亦不累手。
香雪阁这边半夜掌灯,只差唤医者了,观云居里的赵渊自然也留意到了这番动静。
只是那灯火亮了小半个时辰,便又熄了,他便也没经心。
翌日晨起请安时,老夫人却将他留下说话。
“渊儿,你是指望着你那通房考功名不成?”赵老夫人喝着武安侯刚孝敬来的秋白露,颇为不赞同地觑着赵渊。
赵渊一贯成竹在胸的表情有了裂痕,露出两分不明所以:“自然不是,不过些许认得几个字便罢了。”
谁家通房能考功名的?能识字便谢天谢地了,若能吟诗作对,那更是凤毛麟角了。
“此话当真?”老夫人狐疑地瞧了他一眼,“老婆子我可是听说,那香雪阁的小丫头,去你那儿习了半日字,手腕肿成了馒头呢!”
老夫人初初听到此话也觉得奇怪,她这个长孙虽然性子清冷,有些不苟言笑,却不是个爱磋磨人的。
那小通房年纪又小,他应当有几分怜惜才是。
一贯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此刻很想为自己喊一声冤
“孙儿并未故意苛待她……”赵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过是叫她略写了几个字罢了……”
算来昨儿她写的那几页宣纸,连他六岁习字时写的量都比不上,何以算磋磨她?
“总之你多少顾惜着些,别将她当做你们这些糙汉子对待。”老夫人回过味儿来,合着单纯是因为沈青棠过于娇弱啊……
这倒是有意思,崔二爷那样的性子,竟还能将一个孤女养得这样身娇肉贵的。
如意见赵渊面色讪讪,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方才奴婢见大少夫人去了香雪阁,青娘也去了,想来无甚大事。”
“闺阁女子习字,一开始总免不了吃些苦头的,到底悬腕写字也是个气力活儿呢。”
赵渊很是赞成地颔了颔首,正是因着沈青棠性子太娇,才该多习字静静心才是。
省得整日便想着往他怀里送。
“祖母若无吩咐,孙儿便先上朝去了。”
老夫人颔首,自然是正事要紧。
赵渊正待转身,却又被老夫人唤住:“你父亲想点头应下澈儿和白家二娘的婚事……”
赵渊闻言微微蹙眉:“这却是为何?”
若他没记错,崔清雪应当十分不喜那白家二娘才对。
“说是二人已暗通款曲多年……”老夫人说起这话,只觉得老脸都挂不住,“前些日子竟被许家的小娘子撞见了……”
许家的女眷可每一个是省油的灯,当下便嚷嚷开了,说赵澈唐突了白婕妤的嫡亲侄女儿。
赵渊了然,他还当这世子爷是个定性好的,这么多年皆守着这么一位娘子,也不枉他高看此人两分。
没成想竟是这么一回事。
“我想着到底你在太子爷跟前做事,四皇子那头,赵家还是不要沾上为好……便将此事暂且压下了……”老夫人喟叹一声道,“不然圣上该疑心咱们武安侯府两头下注了……”
许家便是四皇子妃的母家,白家又是四皇子生母白婕妤的母家,沾上哪个都是不对。
若被皇帝猜忌,武安侯府的好日子便也到头了。
赵渊颔首:“孙儿知晓了,父亲那边孙儿自会去说的。”
光是说可能还不行,需得在许家和白家下点功夫才行……他微微眯了眯眸子。
待赵渊走后,如意伺候着老夫人起身。
“渊儿这孩子,轮智谋和心计,可比侯爷还要强三分。”老夫人赞了一句道。
如意自是附和:“大郎君自小长在您膝下,那也是您教导有方嘛!”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奉承话?”
“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如意说完露出几分揶揄的神情,“莫不是听过沈娘子的吉祥话儿,从奴婢嘴里说出来的便不那么中听了?”
捧了水盆和巾子进来的朱槿,闻言哑然失笑:“沈娘子的嗓音的确甜软,奴婢听了也心痒,便是不知大郎君听了动心不曾?”
……
赵渊动没动心咱不知道,但崔媛听着身前的人柔柔弱弱地请安,娇美似梨花初绽,心里的妒意便一刻未停。
她有意晾着沈青棠,径自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