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有一刻的停止运行,一句话磕磕绊绊地想了半天,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的艰难,她在很认真想措辞,砚京他们也不催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十几秒之后,她才开口,这次说话像是牙齿咬着舌头,模糊不清,“如果我的丈夫私生活不检,因为这死在工地上,是不是还需要我们负责任。”
陈娟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跟张德亥没有感情,他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她紧张害怕,怕自己丈夫的事儿影响到自己的孩子的前程未来。
电光火石之间,陈娟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我不——”
“哗啦!”
钥匙插进锁孔里,老旧的门锁在开锁时发出咔哒咔哒地声响,门锁晃动了一下,下一秒,门开了,外面的光从门缝里斜刺进来,一个清瘦的身躯背着光而立。
看着屋里的三个人,张宸表情有些难看,开门之后他面色阴沉的走进来,站到陈娟身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侧身挡了挡陈娟。
“你们是谁?”张宸才十六岁,面色稚嫩,看向砚京他们时脸上带着防备。
刚死了亲生父亲,孤儿寡母的生活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没防备才不正常,只是他看起来太过于尖锐了,他在抵触他们。
砚京感受得到。
“他们是特管局的,你爸爸的事情还有一点没处理完,有些事他们过来问问我。”陈娟拉了他一把,然后不好意思的冲砚京他们笑笑,“这两天家里来人太多,我丈夫的事情让这孩子情绪不好,你们多见谅。”
“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回来了?”陈娟看着他没有拿书包,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上不知道在哪儿蹭到的灰印子,雪白的校服上灰扑扑地一块很是突兀。
张宸听到砚京他们是特管局的,神情并未松缓,反而身上的刺更紧了,像是他们一靠近就要把他们扎的血溅三尺。
面对陈娟的询问,他缓声道,“我跟老师请假了,下午再回去上课。”
陈娟有些不赞同的看他,碍于砚京他们在,陈娟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接受。
“你刚刚说什么?”砚京接着上一个话题问道。
陈娟看了一眼张宸,在他的注视下将他推到房间里,关上门才小声开口,“我不知道我的丈夫在外面还有这种事情,我跟孩子是今年才来这里的,平时孩子读书紧张,我在外面摆摊补贴家用还得照顾孩子,我丈夫工地忙,工地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他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
“您说,他在外面有人了,我,我,”陈娟话在喉咙里咽了一下,才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又要照顾孩子,又要补贴家庭,您辛苦了。”砚京看了一眼张宸房间的方向,陈娟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不算辛苦,都是为了孩子。”她说,“这里开销大,孩子又要读书,我丈夫的工资撑不起一个家庭的开销,我又做不来其他的活计,只能在外面摆个小摊补贴家用。”
“好的,您家里的情况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协商的。”
陈娟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个被生活搓摩苍老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将他们送出门之后,陈娟手搓着胳膊,满脸的绝望。
张宸从房间里出来,看着陈娟木楞楞地站在狭窄地客厅里,走上前去扶着她坐下。
“妈,”张宸在她面前蹲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你不该说谎的。”
陈娟安静了几秒,松开他的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张宸无措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那个女人几次来家里找他,甚至,他们还在家里……他们做出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隐瞒。”张宸不高兴,“现在他死了,那个女人的事情难道就这样过去了吗?”
陈娟满面泪痕,看着尚且稚嫩的儿子,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说出来又能怎样,没有一条法律是将第三者关进牢里的。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等他长大了他就明白了,这句话从小到大陈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她总是这样打断自己,痛苦也是,悲伤也是,所有的事情都被她一个人抗住,不管张宸说什么,千言万语绕到唇边变得苍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