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是上私塾吗?”
“也不算是吧,不寒宫中有先生授课,周围县镇的孩童不论男女都可以来听,我偶尔去听一两次,大多是师父和兄长教我。后来兄长在外求学,师父似乎有要事不得不去一趟皇城,我随他同去,入京后拜在了陈缘之陈阁老门下,”谢簌黎娓娓道来,“这也是我与陈老相识的缘故。”
“你是陈阁老学生?是哪一年的事?”连翎到“陈缘之”这个名字后连忙问道。
“我只在陈老门下学了一年,好像是岁平二年吧。”
岁平二年!
听到这个时间点后连翎不由得瞳孔紧缩,这个时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是他从云端摔下云泥的时刻,那一年不过十四岁的他锒铛入狱成了阶下囚徒,而后一年他受尽折辱,最后几乎要以死明志才换去了自由。
连翎面不改色,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再开口还是温润如常的嗓音:“巧了,我也在陈阁老门下求学过,要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兄呢,你要不要叫一声?”
谢簌黎自然不肯叫,把盘子里的肉拨到连翎碗中:“闭嘴快吃。”
她搁下碗筷,又转头冲吴家夫妇的孩子招了招手,从袖中摸出了个小铜牌,笑眯眯的说:“看见街斜对面那家药铺了吗,把这个给掌柜哥哥看,让他把钱给你,多得自己去买糖葫芦吃。”
连翎顺着谢簌黎所指去看铺子,说道:“那是你开的?”
“是不寒宫的产业,这家掌柜和我熟识帮我看顾私账的,药铺的账目是宫中的产业我不能随便动。”谢簌黎解释说。
“军中的药材也是你私账支的?”
见谢簌黎不否认连翎急切的说:“这不行,你私账能有多少钱。”
话还没问完,就被一声怒喝打断:“给老子滚开,上酒!”
只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为首,随手拽开一桌人,自己大马金刀的踩着凳子蛮横道:“这破店谁开的,看不见你爷爷我来了吗!”
说着把桌子上的碗碟尽数推倒了地上,哗啦啦的碎片碎了一地,旁边的几桌人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得畏畏缩缩的看着他身后抗着大刀的几个随从。
吴家夫妇也没见过这阵仗,吴叔握住了吴婶的手小声安慰了几句,自己硬着头皮顶着骂咧的声音过去。
“快点的,磨叽什么呢。”身后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唾道。
“我看你生意挺好啊,这都满了”为首的人也不正眼瞧,用刀柄磕了磕桌子,“爷罩着你生意兴隆,你是不是也要孝敬孝敬我们。”
“就是啊,别不识相。”几人连声附和道。
这一来二去连翎和谢簌黎看了个明白,地痞流氓仗着自己会点功夫,净找些贫苦人家欺负,三关这种事少见没想到九龙关一破,吴振忙着打仗府衙也是紧盯着战事,让这伙人趁机嚣张了起来。
“小本生意,赚钱不容易,不如我给几位爷做两道好菜……”话还没说完,吴叔的领子就是拎住。
“他妈的不识相的东西,几道菜就想打发我们,你以为是叫花子了呢。”
这伙人蛮横了一上午,不顺从得就要动拳脚,揪着吴叔的衣领就要开口大骂,却不想被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朝廷律法哪一条规定了要交这份商税。”
汉子顺着声音看去,直碰上谢簌黎略带着些许不屑的目光,而原本在她对面坐着的连翎早已站在灶台前,把吴婶护在了身后,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那人。
只见汉子听了这“不知好歹”的言语,松开了吴叔大声冲谢簌黎呵斥道:“哪来的娘们在这胡言乱语!”说着提着刀大步到了谢簌黎对面。
谢簌黎此时武功全失,和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连应辞剑都没带在身边。
可现下这情况着实不能让连翎出手,当朝王爷又是军中主将,偷着出营本就有违法度,若朝中特使在时再卷进去这事,没什么好果子吃。一开始连翎就忍不住要出手,被谢簌黎劝告之后才按下火气,谢簌黎只能先出面周旋,祈求廖蓬不要犯懒只让小孩子带钱来。
她虽然接手不寒宫只有两年,却已习惯发号施令,平时都是一副随心洒脱的样子,严肃起来上位者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这地痞流氓是皮糙肉厚还是怎的,全然没有发现,见到谢簌黎是个年岁不大的美人后,忍了忍险些要流下的垂涎,把声音略放的缓和了些,把刀身后的小弟怀里一塞,挫折手讨好的说:“小娘子怎么自己一个人啊,不如让我来陪你。”
谢簌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险些笑出了声,强忍住后顺势而为转施起了美人计。自封经脉副作用还没有消散,此时谢簌黎面色苍白,收起眉眼间的犀利倒真有一两分病美人的感觉。
可别让不知道这美人却是个可以剑杀嵘国主将的“凶器”。
连翎时刻关注着汉子的一举一动,示意吴家夫妇二人别害怕后,把案板上的刀掩在了身后,若情形不利他便可动手。
“小女子的确有个困扰,”她的一双眼睛低垂着似乎是女儿家娇羞,殊不知只是为了掩饰凛冽的神情,只听谢簌黎继续开口道,“今日我本在院中赏花,本是一派祥和之景,可偏有只不知哪跑出来的恶犬狂吠,还折了无辜的花草。您说这恶犬该如何处置呢?”
那人被这一套迷的七荤八素,起先还心虚怕答不出问题,听完不由喜悦说:“这恶犬着实该死,饶了美人清净打断他的腿都不为过。”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人哄笑,那汉子不明所以,“你们笑什么!给我闭嘴!”
谢簌黎同样掩面而笑,轻嘲道:“我看断腿就不必了,不如你跪下给被你无辜‘咬’到的诸位道个歉。”
谢宫主纵然现在武功不济,嘴上依然是不饶人,拐弯抹角的骂人是狗,完事还给人开了条“后路”,把理占了个足。
“狗”俨然是领会不到人思想,听那人咒骂了一声,也不再怜香惜玉挥刀就要砍向谢簌黎。
谢簌黎能与嵘国主将一战,自然不会被这毫无章法一击伤到,直见她偏头躲开,刀落在了木桌上被激起的木筷落在谢簌黎手中,在周遭人的叫好声中,正好格挡住旁侧跟随的地痞流氓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