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能为心爱之人梳妆,也是一大幸事。
铜镜中一双人儿甚是般配,按理说连翎早已授爵封王当戴御赐的王冠,谢簌黎却不曾见他佩戴过,今日也是以玉簪束发。
出门时天已渐明,残月的影儿还未褪去,小扇在出门时被谢簌黎搁在袖中,寻思着一会得空去街上配个合适的扇坠。
一枚铜钱、一把折扇算是做了两人间的信物。
早起是要去给医圣拜年,谢簌黎同连翎叩门请见时,医圣他老人家早已备好了压岁钱。见谢簌黎带着连翎一道前来还甚是惊讶,再见自家小徒弟如沐春风似神情,和连翎看谢簌黎眼中的温柔,就知这二人怕是昨夜已通了心意。
果不其然谢簌黎磕过头接了压岁钱后,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说:“师父,我与阿翎心属彼此,您说过人生不过须臾几十年,抛去父母兄弟总要有个能支撑自己走下去的人,我想我找到了。”
医圣何尝不明白谢簌黎的心意,姻缘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有双亲,也没有哪个媒人敢给当朝亲王前线说媒,但总归要有这个流程在。
可这是大婚的规程啊傻孩子!你俩不是才刚刚互通了心意吗!
医圣心里腹诽,但还是不得不端着长辈的面子,遵从本心是他说给谢簌黎的。说到底男女之情本就是人家两人的事,医圣纵然是谢簌黎的师父,但也从来没想过要插足自家徒儿的终身大事。她与江湖人婚配或嫁与贵族皇亲,与医圣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异,只要绾绾喜欢天仙都配的上。
他说:“你们都做事稳重,我没什么可提点你们的,若遇难解之事彼此打个商量,莫要一个人苦撑着埋下日后的矛盾,多少对爱侣都因种种误会走向歧路。”
“是,徒儿受教。”
“多谢前辈指点。”
谢簌黎见得到了师父许可,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医圣开口说:“你去厨房给我端碗汤面吧,年纪大了昨日有些积食,吃不动饺子了。”
谢簌黎知道师父这是有话要对连翎说,应声去做事,临走时碰了碰连翎的手,眨眼示意他不要担忧。
医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想拍案而起,本以为自家徒弟与寻常女子不同,现在刚与人互通心意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不过他对连翎倒还算颇为满意,虽然初见那天有点毛毛躁躁但还是出于维护自家徒儿。之后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不端一点王爷的架子,倒半点不像连氏皇族所为。
医圣行走江湖数十年,凡事是好是坏是伪装还是真心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看得出连翎秉性纯良不是那种贪名图利之辈。
他打量了连翎几眼,让人坐在旁侧平和的说道:“簌黎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谢清起先不想让她舞刀弄枪,同寻常人家一样做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就行。”
谢簌黎的确也按谢清期许的那样,半点不沾染修门中事,于师姑几次想把她收入门下都被谢清拦了回去,似乎打动了注意不让小女儿摸这些刀刃,平日里除了玩乐就是学学女红绣个花。
她七岁那一年谢簌远还没到三关,在不寒宫中替不靠谱的老爹教弟子习武,还肩负着照看小妹的工作。那时就连不寒宫雯允殿的长老白谨歌,谢簌黎的亲师弟还是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谢簌远教师弟们剑法一遍遍总是练不好,而年纪尚小的谢簌黎就坐在旁边绣花,结果不知是那个弟子剑脱了手,那剑已然开刃直冲着谢簌黎而去直插入旁边的桌子上。吓了谢簌远一身冷汗,来不及训斥师弟就手忙脚乱地去查看小妹的情况,却不想谢簌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面色从容的抬手拔出了剑,半分不差的把谢簌远刚才教的剑法舞了出来。
谁也不敢相信那是谢簌黎第一次摸剑,闻声赶来的谢清问她喜欢练剑吗,她说还行比绣花有趣,从此谢姑娘摆脱了绣花的苦日子,半路出家的她境界一日千里,比入门数年的师兄弟们都强了不少。
“她也算是年少得志,却不是个会争强爱冒头的性子,但她唯一一次强硬是她师父去后,她握着应辞剑不肯放手把宫主之位交给他人,顶着非议和质疑要把她师父的‘道’传承下去,”医圣追忆起老友,原本平静如水的心镜也起了道道涟漪,“她最看重的就是这‘情义’二字,可这偏偏又是皇家最难奢求的。”
听到这连翎也明白医圣担心为何,他撩袍跪下冲医圣行了个礼,端正道:“前辈放心,连翎在此起誓此生绝不辜负簌黎,也不会让皇家那些勾当伤她分毫,纵然我无权无势也会拼了一身血肉去护她!”
医圣听完沉默半刻,起身把连翎扶了起来,说:“你拼了血肉去护她,她还要费神费力给你看伤。”
连翎听到这不知该如何作答。
医圣也不为难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丑话说在前面,纵然你是皇帝胞弟,但也要同簌黎一辈年节照样要磕头叫我师父的。”
“师父。”连翎听罢喜笑颜开的跪了下去规矩的磕了个头,这就算是得了长辈的认可。
“快起来吧。”医圣从袖中取出了早就用红纸包好的压岁钱递给了连翎。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早早备下了那份礼。
为师亦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