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中的香料早已燃尽,只留下灰色的粉末,秦玖娘合上盖子吩咐道:“去查查这是什么香。”
手下的人应声而去,秦玖娘又说:“将三公主到佟州后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都告诉我,务必事无巨细。”
三公主到佟州的目的无非是想看看佟家二公子的为人如何,她毕竟身份特殊不宜张扬,到佟州这几日并未闲游,按理说除了通行之人并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对方如何会冲她下手,还恰在董貌失踪的这个节骨眼上。
另外,徐映武功不弱,就算公主掣肘于歹人之手,可能将徐映一并抓着说明对方也暗藏高手。
又或者说……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公主!
想来董貌是查到了关键之处,对方迫不得已只能将其扣押,同巡佟州的官员却还有徐映,只是他奉命贴身保护公主才未亲至,而徐映不是董貌这等文官,他曾是三关领兵之将,武功可与西戎高手较量,无人敢轻易对他下手。
人非圣贤,为人处事势必有软肋,这回徐映奉命保护三公主,那无论如何他都会确保公主安全无虞,徐映来到京城不过月余,他又不是连翎这般惹人目光,他初到佟州谁又会认识他?那又是谁将三公主在佟州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除了内贼之外秦玖娘想不到还有哪能出问题,可这内贼又会是谁呢。
心力交瘁的不止是秦玖娘和连翎,身在困顿中的徐映同样如此,对方大抵是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三公主只要在他身边,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早晨听到的谈话加重了徐映的忧思,原本伤势就没有得到处理,现下发作起来却也是要命。
他并未言说,只是因发热而干裂的嘴唇却逃不过清允的眼睛,徐映明显精神不济,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又浑噩的睡了过了,这一觉仿佛陷入了深渊一般,无论意识如何努力却也醒不过来,恍惚间他似乎能觉得公主将衣衫盖在了他的身上,又半抱着他喂了他水。
直至房门被暴力的推开,徐映的本能被窜入屋的杀气激发,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入屋的人煞面髡发面相不善,仅凭他腕上人骨磨成的佛串,徐映便认出了他。
穷凶极恶的匪徒说到底不过杀人放火,但真正敢于朝廷作对的却没有几人。徐映认得此人的确是因其凶名在外,传闻这人曾剃发出家,后又手刃仇家将其骨磨成珠串待在腕上,口念“阿弥陀佛”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旁人不知他的名姓只以“恶弥勒”称呼他。
恶弥勒销声匿迹近十年,传闻他已然金盆洗手重新皈依佛门,却不成想在这见到了他。
四平山的匪徒如此猖獗,想来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如此想着徐映将公主护到了身后,他这个动作却引来了恶弥勒的哂笑,他一挥手说:“把这个小娘子带走。”
“不许动她!”徐映拉着三公主站了起来,将她掩在身后,赤手空拳的面对扑上来的歹徒,也未有半分畏惧。
腿上的伤口在搏斗中撕裂,在放到两三个人后,凶恶的目光像困于险滩的饿狼。
明明已然疲惫到了极致却仍在战斗。
弥勒拍着手笑道:“强弩之末、螳臂当车,我就喜欢你这样自不量力的人。”
说着他抽出了腰间的牛股鞭,活动了活动手腕,他扯着嘴角笑着,狰狞而又可怖:“我看你能撑着多久!”
鞭子破空而来,牛筋制成的软鞭遒劲有力,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徐映无法与他一战,只能在这狠厉的劲道落下之时,将三公主紧紧护在了怀中。
皮肉贴合的声音传入清允耳中,鞭子带起的血花闯入了她不染分尘的眸中,她能感受到抱着她的徐映,因疼痛而带来的颤抖,覆在她身后的手紧攥成拳头,竭力止住了将要下坠的身体。
接连落下的几鞭速度越来越快,清允想要反过来保护徐映,却被他死死抱住,她摇着头嘶哑的喊着:“别打了!你住手,你住手!我跟你走!”
“不行!”她这句话没换来恶弥勒的怜悯,而是徐映用力的嘶吼,“我不会让你走的!”
眼泪止不住淌下,此刻的泪水如翻涌的洪涛,在阀闸开启的那一刻,压抑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
雨打梨花、美人落泪,分外惹人怜爱。
恶弥勒终于停下了手,玩味着看着两人说:“我对女人没兴趣,只是徐将军若想护住这小娘子可就要好好配合我。”
高热让人意识混沌,而背后的伤带来的疼痛却让人清醒,灵魂仿佛被一分为二,撕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清允用瘦弱的肩膀架着他,徐映一手扶着墙说:“阁下有何高教?”
“哈哈哈徐将军高义啊,早就听闻三关将士铁骨铮铮,每个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忠义之士,原来还会怜惜美人啊,”他轻蔑的笑着说,“朝廷的人追着我们不放,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只能请两位大人来坐一坐了,只是你们那位御史大人是个硬骨头,死撑着不肯答应,可惜他又是个文官,我不敢对他下重手,只能委屈徐将军你了。”
“若你能游说董貌不对四平山下手,我们便相安无事,可若不能,我可不敢保证这位小娘子的安危。”
四平山恶水一滩,猛虎毒虫不计其数,人入其中难得自保,豺狼虎豹之谋如何是他们所能揣度的。
徐映松开了三公主的手,向前迈了一步:“可以,但她不能离开我身边。”
饶是浑身伤痕,徐映仍如高山中的劲松,挺拔如故。
“可以,那就请吧。”恶弥勒欣然,接着两人上前看护在他们左右,将人带了出去。
就在这一方院落中,他们被带入了另一间屋子,关门前恶弥勒道:“徐将军天亮后我希望有一个好结果,如若不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徐映截断了他在三公主身上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就算我能游说董大人,佟州常驻营还有府衙如何能放过你们。”
“这就不劳徐将军费心了,只要你们这些京官不来打搅,佟州城自然风平浪静。”
夜幕之下,总有隐秘之事发生,山中无夜莺啼鸣,只有皞鸟咕啼。
称到此时徐映已是强弩之末,他在房门掩上的那一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