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沈宁钰无法不猜测与映熙有关。
果然,于睿琮见到沈宁钰就像见到了救星:“宁钰,你帮帮我吧。”
沈宁钰坐下听他慢慢讲来。
“我前些日子寻得一只雪白可爱的兔子,念着映熙喜欢,特意送给了她,谁知……”于睿琮顿了顿,满面苦涩,“她抱起兔子只开心片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神情恹恹,凝珠偷偷告诉我,她后来令人将兔子放生了。”
平日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少卿为着儿女情长愁眉不展,沈宁钰瞧着稀奇,问道:“沈大哥的意思是?”
“你了解她,你说,我是不是惹她不快了?”
平日雷厉风行的于大人现在就像慌不择路的毛头小子,抱着沈宁钰这棵救命稻草不撒手,认真得让沈宁钰不好意思打趣。她沉思良久,轻声道:“于大哥莫担心,若我没猜错,她突然心情不好,不是在怨你捉了兔子。”
“那是什么?”
“她曾经养过一只兔子。”
十年前,御花园的草丛里突然出现一只巴掌大的兔子,它不知从哪跑来的,尾巴和耳朵都被咬掉一口,伤痕丑陋,惹人嫌弃,被宫人戏耍踢打。宁钰和映熙恰在御花园玩耍,见状不忍,将它救下。
映熙亲自洗去它皮毛上的脏污,替它包扎伤口,在她的照料下,兔子顽强地活了下来。
“后来呢?”于睿琮问。他那时只是个求学少年,课业繁重,公主养了爱宠这种小事根本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四年后,兔子死了。”沈宁钰声音渐凉。
映熙特制了铁笼,将兔子好生将养,五皇子赵启厌恶这种毛绒动物,趁映熙不在,隔着铁笼用石头砸死了它。
映熙发现时,兔子已断了气,她哭闹不止,被皇后斥责小题大做:“死了只兔子而已,再养一只就是了,你身为一国公主,为这孽障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映熙一哽,忍着泪水跑回自己的寝宫。小宁钰笨拙地安慰她,被映熙搂着痛哭一场,末了,她哽咽道:“宁钰,我觉得,我的命运,就像这只兔子。”
四公主早慧,小小年纪便能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学起经史策论能与皇子媲美,但慧极必伤,她多思多虑,过早看清自己的未来,也提前结束了自己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那段记忆并不好,为了遗忘,映熙日后再没养过宠物。”沈宁钰平静说道。
于睿琮低头沉默。
“我会进宫见她一面,于大哥放心。”
沈宁钰起身告辞,一直守在门外的苏璟安迎上:“事情解决了吗?”
沈宁钰看了一眼内室,于睿琮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纹丝不动:“也许吧。”
此处离国公府不远,二人来时没坐马车,方才尚且艳阳高照,此刻已是雷雨交加,眼见着雨势不减,苏璟安让沈宁钰在此等候,跑回茶坊里找店家借伞。
他刚一离开,就有行人避雨,朝沈宁钰这边撞来,她侧身移到一旁。
“唐突夫人了。”来者是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立体,双目如鹰,左脸斜向下一道蜈蚣一般的疤痕,破坏了他的英俊面庞,增添了几分煞气。
沈宁钰客套颔首以做回应,别过脸看屋檐雨滴珠串一般跌落。
男人正要靠近,凭空伸出一把油纸伞拦下他的步伐,苏璟安睨了他一眼,撑伞揽住沈宁钰:“我们走。”
他将伞往她的方向靠,自己半边身子淋湿也毫不在乎。
沈宁钰见状问道:“只有一把伞吗?”
“嗯。”苏璟安眼神躲闪,心虚地看向天际。
男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二人背影,听到身后动静又转过身来。
“公子,你要用伞吗?”茶坊主人拿着一把半新的伞出来,“方才那位少爷只借走一把,你若急着回去,便将这把拿去用。”
男子诧异:“借给我,不怕我不还吗?”
店主笑:“一把伞而已,能与人方便即可,还与不还都无碍。”
“你们大渝人真有意思。”他哼笑,接过伞,“敢问沈恒的墓在哪?”
“公子要祭拜沈将军,得去城西落霞山下,沈家祖坟在那里。”
“我不是去祭拜他。”
“那是?”
“还东西。”
男子撑伞走入雨幕,顺利找到沈恒的墓碑,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石碑上刻的字,取出一枚红缨枪头。枪尖已断,一如它陪伴主人征战多年、再随主人退场的命运。
残缺的枪头被雨水冲刷得银光冷冽,能模糊映出男子脸上的狰狞伤痕。
他弯腰放在墓碑前,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