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条伤痕累累的小腿无力垂着,脚上挂着脏污不堪的红色绣花鞋,随着颠簸晃动几下,跌落在地,被独眼龙随意踢到路边的排污沟渠里。
他发现沈宁钰的目光,厉声斥道:“看什么看!再看送你去陪她!”
“好大的胆子!”
他才看清旁边站着的是苏璟安,脸色大变:“秦,秦先生。”
苏璟安瞥了一眼木板:“怎么回事?”
独眼龙羞涩笑道:“就那么个事呗,不小心玩过头,把人玩死了。”
“她是谁?”
“张员外的女儿。”另一人插嘴,“秦先生有所不知,那张家老爷嗜赌成性,欠了寨主万两银子,棺材本都赔上也还不完,最后卖了女儿来抵债。张小姐早已是我白虎寨的人,死了也无人追究。”
沈宁钰神色一凛,苏璟安死死按着她的肩,她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
苏璟安厉声道:“袁寨主已经下令全寨上下戒备,以防魏允同卷土重来,你们就是这样听令的?”
二人抖如筛糠:“小的,小的们被安排在下午巡山。”
“这也不是白日宣淫的借口。”苏璟安随便招呼来一个人,“带他们下去,这般紧要关头竟行此荒唐事,我替袁寨主清理寨中蛀虫。”
他们被带走,苏璟安又挥手喊来乔装打扮的初一:“张家小姐是个可怜人,找人将她厚葬了吧。”
沈宁钰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情沉重,直到进入白虎寨的议事厅才被眼前场景转移了注意力。
袁兴坐在主位虎皮椅上,寨里的小头领分做左右,桌子上摆满时蔬瓜果,沈宁钰不由想到以野菜树皮充饥的灾民。
袁兴领头,在场人对苏璟安恭恭敬敬道别,末了,袁兴道:“秦先生此去路途遥远,带个女人多有不便,不若就让她留在我这里吧。”
苏璟安一顿,伸手搂住沈宁钰的腰,含笑道:“这可不行。”
沈宁钰不免回忆起昨晚,表情有些僵直,但还配合地靠近他。苏璟安暗喜,却在听到袁兴的话的瞬间变了脸色。
“她是魏允同的女人,扣下她当人质,不怕他带兵过来。”
沈宁钰嫌恶地皱眉,苏璟安忍无可忍:“她若与魏允同有什么关系,白虎寨何至于风平浪静到现在?”
众人面目各异,袁兴更是脸黑得能滴出水来:“无论如何,这女人对我们有用,我是不会放的。”
“这可由不得你。”
“先生是要为了她与我白虎寨为敌不成?”
“凭你也配当我的对手?”
袁兴一噎,索性不再演戏了,冷笑道:“我自是比不过秦十一,但你是他吗?”
厅内气氛骤然凝重。袁兴手下面面相觑,不懂袁兴为何这般说。
“那你说,我是谁?”
沈宁钰完全不知道苏璟安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见他镇定自若,有意无意惹毛袁兴,直觉这场戏马上就要结束了,不动声色地摸上腰间——她的刀在昨日被袁兴收走,但还有一把匕首藏在身上。
这里是白虎寨的地盘,内里站着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小头领,人多势众,一旦矛盾爆发,她与苏璟安无异于俎上鱼肉。
“总归不是秦十一。”袁兴身体前倾,撑在桌边,“鬼面书生秦十一,视女人为妖邪,而你——”
他将视线落到沈宁钰身上,一切不言自明。
秦十一曾助津口渡顾三爷平息了一场祸乱,而顾三爷在道上是数一数二的地位,秦十一搭上他这条线,自此名声大噪。据说他曾被一场大火毁了容貌,整日以鬼面示人,行踪隐秘,表面端方如玉,内里暴虐无常。
袁兴此前并未见过秦十一,私下里打听到他近日途径掖康,特意邀请他来白虎寨,以期能结识到顾三爷。
为此,他费尽心思打探秦十一的喜好,从而听来一个道上众所周知的秘密:秦十一虽替顾三爷杀了不少人,偏又最信命,只因曾被断言会在壮年之时命丧一女子之手,此后便不再让女子近身。有没眼力见的以为他好男风,曾往他床上送去小倌,反被他一刀砍掉头颅。
秦十一何等身份,旁人岂敢随意编排他?袁兴便信了这条消息,连日来一直没做找死的事,直到昨夜。
因为秦十一太过反常,袁兴越想越不对,又亲自前去确认,看到那暧昧场面瞬间警铃大作,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连夜布置下去。
白虎寨今日表面上是防魏允同卷土重来,实际是在防这个假秦十一。
袁兴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见他站在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迟迟未言语,心里也开始打鼓:莫非,当真搞错了?
苏璟安蓦地笑出声,看了下时辰,轻声道:“是时候了。”
沈宁钰不知他的意思,只见他缓缓摘下面具,白玉面庞露于人前,没有丝毫烧伤痕迹。
“袁寨主果然警惕,可惜,太迟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