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渝人的欢呼陡然升高,沈宁钰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由拍手。耳边是苏觉的惊叹:“怎么可能?”自那日朝会之后,他对苏璟安突至的身份转变依然不适应。
任莺面色煞白,笑容勉强:“璟安他,何时学来这些本事?怪,怪厉害的。”
“想不到,苏世子竟有这般能耐。”不远处的柳如絮也随魏家人入宫,由衷赞叹。
掖康之后,魏允同已知苏璟安深藏不露,但亲眼见到还是吃味,远远看向沈宁钰,沈宁钰全副注意力都在苏璟安身上,心中不快,忿忿喝了一杯酒。
柳氏看在眼里,心情复杂。知子莫若母,她开始困惑,自己此前所为究竟坑害了沈宁钰,还是苦了自己的儿子。
南煜侧首对上官樾低语几句,上官樾含笑点头。
南煜提刀走上比武场,苏璟安白日便认出了他,讽刺道:“连南煜将军都亲自上场,看来东陵没人了。”
“我不和你比。”
“别呀,我的本事在大渝只属末流,将军莫怕。”
全场鸦雀无声,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带动一片人笑声不止,沈宁钰也忍俊不禁。
南煜镇定反问:“沈家枪,世子会吗?”
苏璟安一怔。他当然不会,沈家枪只传给沈家子女,如今整个大渝也只有沈宁钰一人会。
他有心照顾沈宁钰的情绪,尽最大可能避免她直接面对东陵人,可东陵显然有备而来,逼迫她出面。
沈宁钰若输,他们定会大做文章,上至大渝下至沈家,都将颜面尽失,所以她只能赢,而面对这浴血杀敌的猛将,她的胜算又有几何?何况,单凭他杀了沈恒这一点就能轻易就能挑起沈宁钰情绪,逼她自乱阵脚。
苏璟安脑子飞快思索应对之法,又听南煜道:“沈家枪威震四海,可惜庸州一战,我并未打得痛快,今日借此机会请教一二,不知尊夫人可否赐教?”
苏璟安没回答,他又朝着苏家席位方向不依不饶:“今日比武,还望沈夫人圆我心愿。”
沈宁钰顶着四周明里暗里投过来的视线,脸色晦暗不明。
上官樾添火:“难道说,沈家枪后继无人?啧啧,可惜了。”
沈宁钰终于笑出声,卸掉多余的钗环饰品,缓步走到场边抽出红缨枪:“既然将军如此期待,我这就让将军如愿。”
她神色陡然一厉,飞身上台。长枪斜斜指地,碧色衣裙镀上月辉,衣袂飘飘,发丝飞扬。皎洁月光下,沈宁钰如遗世独立的神女睥睨众生,淡漠疏离。
“沈家枪而已,今日定让将军看个明白。”
苏璟安退到场边,众人屏息静待场中二人的比试。
南煜甫一站定,沈宁钰的第一枪猛然刺来,他躲开,面露诧异,沈宁钰笑:“将军看好了,沈家枪起式,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占得先机!”
“砰砰砰砰”,红缨灵巧似蛇信,快到让人看不分明,逼得南煜节节败退。
南煜渐渐适应,反击招式狠决,沈宁钰枪法稳中多变,行云流水。
“沈家枪,这么厉害吗?”
年轻小将目瞪口呆,刚感叹完就被人拍了一把脑袋:“废话,这可是沈家历代前辈自战场摸索改良出来的,一招一式都奔着取人性命去,跟那些个花拳绣腿可不一样。”
“诶?可是沈夫人怎么落下风了?”
方才尚且攻势凌厉的红缨枪仿佛熄了火,二人双拳紧握,都以为沈宁钰快撑不住了。
几个回合下来,沈宁钰和南煜依然在僵持,逐渐减弱攻势,相互试探。已比预计时间长了太多,南煜心念一动,突然开口:“沈小姐不愧是沈恒之女。”
沈宁钰灵活地转换步法,躲避南煜的刀刃。
“沈将军亦是如此,战至力竭也没放弃。”
沈宁钰身子一抖,堪堪避开南煜的刀,发丝斩断,随风飘落。
“沈恒中了我的致命一刀,却强撑到援军出现的那一刻,身上血流如注,还喊着死守城门。”
他攻势迅猛,沈宁钰连连后退,被逼至场边。
“都怪他迟迟不死,我与胜利失之交臂。所以他的尸体被我带回去,战马拖着漫山遍野地跑,尸体最后血肉模糊,全进了一群疯狗的肚子。”
沈宁钰动作顷刻僵硬,南煜眼疾手快寻到破绽。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沈宁钰必输无疑时,她猛地翻身躲掉这一击,形如鬼魅,快如闪电。
长枪如龙,一如既往迅猛,精准,狠辣,沈宁钰再听不见周遭声音。
南煜诧异她这般都没崩溃,一时不察,被她破了攻势,竟再也无法夺回主动权。
红缨猎猎如火,呼啸着点燃了无情冷刃。
看客眼前一花,枪尖已指到南煜颈前,南煜要砍来的刀停在半途,距离沈宁钰还有一臂之远。
沈宁钰目光放空放远。
残破的军旗、染血的战袍、沈恒的衣冠冢疯狂涌进脑海……
时间仿佛静止,她听不到四周声响,看不到旁人反应,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推出去,只需往前一推,枪尖就能穿破他的喉咙,只需,轻轻一推——
不可以!
理智叫嚣着立于情感之上,沈宁钰意识回笼的瞬间,苏璟安刚巧跑到她身边:“宁钰!”
她收回枪,对南煜淡淡道:“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