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讷大惊失色,站在远处似要冻结。不好,皇上似又要发病了。
卫菱强行镇定,已经踏出了一步,即便是临水深渊也得走下去。
卫菱贴近他身侧,笑容哀戚:“从前嫁人是我迈出那一步,可如今想和离,我身为世家妇,却没有独善其身脱离的本事。到底是我的孽,该自己担着才是,活着,是老天予我最大的罪罚。”
一番彻头彻底的话,看似是自责,实则却暗有所指。
李讷心思老辣,暗自警醒这卫夫人的心思颇深,可这话却瞒不过皇上。
他看向裴序处,可皇上却并未清醒淡定地指出,而是盘着串珠,若有所思。
裴序忽然被她的话浇灭了所有的怒意,所听的唯有她一句“想和离”,清悦入耳。
他凛冽眉眼柔和了几分,看向她,眸色深深:“真的?”
“如今还有什么值得我去骗呢?”卫菱似再也忍不住,低头落了莹莹泪珠,眼底却一片清明无澜。
此番利用阿序她无以为报,唯有和离后为他日夜祈祷,与天同寿。
裴序再也按耐不住,低头将她拥入怀中,怜惜地轻吻她的眉心:“既如此,何苦不早来找我,菱娘?”
她原来早已后悔,枉他日日吃那钟氏子的醋。
卫菱如霜冰被冻住,眼底慌乱。
不对,他提的和离,难道不是因为碰过自己的缘故吗?为何说何不早来?
卫菱凝视着他,裴序见她神色惶惶,爱怜之意再难忍住,眼前这玉人儿是他盼了那么多年、又爱又恨折磨的罪魁祸首。
可如果她能重新回来,过往种种,他都不会再追究。
裴序望着她润粉的唇珠,呼吸微喘:“来我的身边吧,菱娘,我接你入宫。”
说罢,他再难压抑便要吻上去。
卫菱惊悚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对,不对。”
她是臣妇,入宫便是二嫁之身,莫说宫墙以内,便是京州门阀世家,估计先一步轮番上折劝谏了。
他怎么会…疯了疯了。
不光她,李讷也纠结地攥住拂尘,心里咆哮着,皇上往日清正寡淡,怎么今个儿就入魔了呢。
一个成婚的小娘子就这般好?
裴序攥紧她的手,语气加重:“你和离为的不就是这般,难道你不愿?”
卫菱眼神躲闪:“不,是…我,我—”
“菱娘,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裴序突然打断她,眼尾彻底染上妖冶的红,如鬼魅夜行:“你知道吗?当年璜州之时,我曾想亲手持剑杀了你。”
卫菱呼吸停住,喉咙紧缩,汗滴入眼中也不敢晃动。
裴序自顾自地诉说,指节沿着她漂亮的肩胛抚到腰尾:“那日是我的生辰,可你却打破了我的所有欣喜,甚至为了荣华富贵抛却了我,我当时便在想,剑在身侧,我先杀了你,再将你的尸身长久冰封,你便不会离开我。我已经抬剑,可杨花恰巧吹来,想起你那丁点虚伪的好,我竟蠢钝地原谅了你。”
卫菱没有说话,她失神地看着他,瞳色如无机质的玻璃珠,纯粹干净。
裴序爱惨了她这副模样。
卫菱从未想过,他竟对她还有情。往下的筹谋,她难以再开口欺骗他。
“穗儿,穗儿是我的命,我不能不顾她。”
她解释的磕磕绊绊,裴序一步步打断她的退路:“朕会封她为公主,远比臣女好的多。”
“这名不正,言不顺!”
“朕是天子,四海内外,君恩汤汤,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主的。”
裴序低叹了声,不容拒绝:“朕会替你安排好一切,和离也得顾及你的清誉,还需好好琢磨一番,不过那钟氏子—”
他停顿了下,厌恶蹙眉:“朕自有安排,让你这段日子不必再看到他。”
裴序的眸子冰若寒潭,眼前菱娘的反应着实不像欢喜的模样,他蹙颦反问:“你不愿?”
卫菱咬紧牙关,勇敢开口:“和离之事不牢皇上费心了,臣妇待时机合适自会提出,刚才种种实属失态。”
安静、侘寂,黑鸦的嘶哑啾啁声刺人心弦。
裴序的脸隐在粼粼波光下,良久,抬步走近,步步踩在卫菱的心上。
她连连退后,却被抵在丹墀下的石柱处。
“你怕朕———会伤了钟越,你心疼了?”
裴序的声哑到了极致,混着黏稠痛楚,瞳色也混沌不堪,他怒极反笑,掐住她的下颌收紧:“让朕猜猜,刚才提和离是你因被朕碰了身子而自厌,可朕真正要帮你的时候,你又怕伤了你的好夫君而反悔了,是吗?”
如若可以,他真想将她制成乖巧温顺的傀儡,日日禁锢在身边。
小骗子,她又一次欺骗了他。
耳畔炙热的吐息如电流酥麻了脖颈,卫菱喉咙被大力桎梏,只能模糊呜咽着:“不———”
李讷生怕圣上一时做出错事,上前踟蹰阻拦:“皇上莫要动怒,卫夫人此番入宫若出了什么事,如何与卫公府交差呀?”
他不敢提侍郎大人,只能提一句卫夫人的母家。
好歹卫国公乃是出身世家大族,一品爵位,皇上也得顾忌一二。
裴序神色恢复了些许清明,卫菱立刻挣脱开来,痛苦地咳了几声,转头拼命跑远,头也不回。
“噗———”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裴序踉跄了几步。
李讷惊慌扶住他:“圣上,圣上!”
眼见裴序神色痛苦、双目赤红,而天空隐隐有乌云低垂,雷霆大雨似要袭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圣上的离魂症正是雨夜才会发作,李讷立刻警觉了起来:“皇上要下雨了,奴才立刻扶您回养心殿请太医来。”
他低叹一声,这卫夫人一出现便没个好事儿。
深夜,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珠坠落在池中拍打芰荷,升腾起水雾阵阵,鱼儿纷纷跳跃乱舞。
养心殿外,烛火通明,内侍宫女轮换端着铜盆进出,神色紧张。
只听到殿内传出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