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井张氏母子二人推出门外以后,王熙林颓然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垂下了头。
转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王瀚的脸因为他爹的几个嘴巴,已经肿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巴掌印。
“香儿,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啊!”
王余氏捶胸顿足,强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低声饮泣。
屋里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其余的三个人都安静的可怕。
“老大,现在还能不能堕胎了?”
王余氏边哭边向大儿子讨要办法:
“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呀,你连这点办法都没有吗?你怎么当的郎中啊,她是你亲妹妹,你可不能不管她呀!”
王瀚摸了摸被打肿的脸,心里想:“怎么都成了我的错了,刚挨了老爹一顿暴揍,现在老娘又让他想办法!”
“娘,堕胎太危险了,整不好一尸两命,我没把握,不敢冒这个险呀,我的意思是等几个月吧!把孩子……”
王瀚感觉到从老爹那里投来的严厉目光,把剩下的半句话强行咽了下去。
“爹,我的意思是……”
王瀚在外人面前也是个风光的人,王家的大少爷,还是个人人用得着的郎中。
医术也不错。
但在王熙林的面前,他爹要是喊一嗓子,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的意思?让她把那个孽种生下来?门都没有!”
王熙林喘着粗气,揪着闺女的衣襟,把她从墙角拉起来:“说!那个王八犊子是谁?”
王熙林是气糊涂了,到现在才想起来,追问奸夫是谁。
大少奶奶低着头,紧咬着下唇,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其实她的心里也很矛盾,既想说出邱强,又怕说出邱强。
她还是希望她爹能看在父女情分上,放她和邱强远走高飞。
从井张氏一声不吭的走了这件事上,她就知道,如果她爹执意让她和邱强走,井家是不敢反对的。
不敢说出邱强,她是怕她爹盛怒之下会杀了他。
大少奶奶左右为难,干脆选择沉默。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
王熙林仰天一声长叹:“我王熙林没有你这样的闺女!今天我就打死你!”
说完,王熙林步履沉重的走到北墙边上,从墙上拿下了一条马鞭。
王余氏刚要阻拦,被王瀚一把抱住了。
“娘,小妹该打,我爹这口气不出,谁的话他也听不进去的。”
王瀚小声的在母亲耳边说。
王余氏在大儿子的怀里安静下来,但身体依然紧绷着,随时准备扑上去,解救她的小女儿。
王熙林一步步走向大少奶奶,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那种钝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王熙林扬起的手腕,被大少奶奶紧紧的抱住了。
“爹,你现在别打我,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她都四个月了,等我把她生下来,您就是打死我,我都没有怨言。”
这是大少奶奶回来以后,头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竟然是给肚子里的孽种求情。
她不说话还好点,她的话彻底点燃了王熙林的怒火。
一脚把大少奶奶踹倒在地,手中的鞭子狠狠的落下去。
大少奶奶慌忙抬起手臂遮挡,才没抽到脸上,但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
一道血凛子当时就肿了起来。
大少奶奶一声尖叫,王熙林的第二鞭子又抽了下来。
她拱起身子,双手紧紧的抱住肚子,护住她的孩子,任凭父亲的鞭子雨点般的落在自己的后背上。
王余氏再也看不下去了,挣脱王瀚颤抖的手臂,扑了过去。
还没到女儿的身边,就被王熙林一脚踢开。
王熙林彻底红了眼。
王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双膝跪地,抱着老父亲的大腿。
“爹,别打了,再打就把小妹打死了,您要是实在出不了气,您就打我吧!”
王熙林看着大儿子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心里一阵难过,一滴浊泪不自觉的滴落下来,落在王瀚肿胀的脸上。
“罢了!”
王熙林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扔掉手中的马鞭。
不仅王瀚,就连王余氏都惊呆了。
两个人都过了大半辈子了,风风雨雨的也经历了不少,但在王余氏的记忆里,王熙林从来没流过眼泪。
大少奶奶的后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狼藉一片。
见父亲住了手,王瀚急忙爬起来,跑回自己屋里,拿药去了。
王余氏抱着小女儿,泣不成声。
“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告诉娘!傻孩子,爹娘得知道他是谁,才能商量这个孩子能不能留啊!”
大少奶奶躺在王余氏的臂弯里,眼前老娘慈祥的面容上满是悲戚。
“娘!”
大少奶奶嘴唇翕动,只说出一个字,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娘的脸由一个变成了两个,不断的摇晃,最后变成一片虚影,消失不见了。
大少奶奶的嘴唇动了一下,心中有千般的悔恨,万般的牵念,终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晕倒在老娘温暖的怀里。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的客房。
王余氏正在给她的后背上药。
虽然母亲已经很小心了,但她还是疼的一颤一颤的。
大少奶奶这时,竟然奇怪的想起了春妮,那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被自己一次次的痛打和折磨,她是不是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伤心、痛苦、无助到绝望?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自己的报应来得未免快了些。
“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不说出来,你爹不会善罢甘休的!”
“闺女,你糊涂啊!他要是个爷们,就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这么大的罪名!”
“娘,他还以为井家不知道这件事呢,他要是知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