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水山位于云江南侧,位置稍偏,可因为盖过风水宝地的章,寸土寸金的名头不比云江中央金融贸易区差,最后被叶氏收入囊中。
叶家别墅位于半山腰。
山上入夜似乎更早,叶宁在台阶最后一层停下脚步,遥遥望向山脚。
山下长宁街万家灯火。
叶宁忽地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等下要说什么?会被发现吗?他能对着一个陌生人喊出爷爷吗?
叶宁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学生时期曾念过的几句诗。
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怯。
……他现在的状况用近乡情怯大概也不合适。
只是它们倏地自己浮出来了,非本意而又自然而然地。
叶宁站在院子里停滞不前,正想到等会儿要说什么,一个人影朝着他跑过来。
他抬头一看,是爷爷的私人助理,秦理群。
从刚开始住院到现在,爷爷一共给他安排了两个私人助理,后来替他安排游轮事宜的便是秦理群。
明面上是助理,实则是集团高管团队成员之一,同时也是爷爷的亲信。
“回来了回来了,”秦理群边跑边朝着里头喊,“不用打电话了,回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的山间别墅像是被启动开关键,一下子热闹起来。
“让厨房把炖好的汤品端出来。”
“拿件外套过来。”
“唉唉唉,董事长你就别出去了,让秦助把小少爷带进来就好。”
叶宁听着忽远忽近的人声,觉得自己好像悬在空中,没有着落点。
秦理群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件外套,从花园一路跑到门口,气喘吁吁把外套披在叶宁身上:“昨天刚掉进海里,今天就穿这么一件?也不怕董事长担心。”
许是因为见到熟悉面孔,叶宁心平稳几分。
“不冷。”他说。
秦理群领着人往别墅走:“在码头有没有等很久?也是我太着急了,董事长突然回来,各种后续事宜堆在一起,都忘了今天是假期最后两天,没提前让司机出发去接你。”
“没事,没等久。”叶宁把肩上外套拿下,挂在臂弯,顿了下,问:“爷爷呢。”
“屋里呢。”秦理群说着,“唉”了一声,“你落水的事董事长已经知道了,一晚上没睡,昨晚给你打电话又都没接到,着急忙慌就赶回来了。”
叶宁喉咙有点干涩,浅浅吐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才开口:“昨天有点累,洗了澡就睡了,后来给爷爷打电话的时候,留在那边的秘书说他已经在飞机上了。”
“知道,”秦理群道,“联系不上你,董事长就给翟家少爷打了电话,问了情况,还知道是云想的陆总救了你。”
听到陆司淮的名字,叶宁顿了下,又想到是从翟文星口中提到陆司淮,脑海里一下闪过那句“别太爱了”,竟莫名有些心虚。
叶宁:“。”
叶宁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很平静:“翟文星都说什么了。”
“倒也没说什么,”秦理群偏过头去看叶宁,“但能感觉出来关系应该很亲密。”
叶宁:“就…也还好。”
要说多亲密,应该也算不上。
但陆司淮救了他,今天又送他回来……
“是吗?”秦理群闻言还有些诧异。
叶宁“嗯”了一声,默了几秒,低头看着地上砌起来的鹅卵石:“…算吧。”
“我以前也没听说这事。”秦理群道。
“说不定是海金和云想未来有什么合作动向,”秦理群直言,“看来是我们消息不灵通了。”
“海金和云想?”叶宁忽然有些听不懂话题了。
“对啊,”秦理群说,“昨晚董事长给海金的少东家打电话,翟家这位少爷在电话里大夸特夸云想陆总,说他是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你的,也是陆总将你救回岸上,然后带回别墅的。海金的少东家和我们合作过几个工程,为人我也熟悉,很少见他这么夸过一个人,话里话外都有给他搭桥牵线的意思,像是要引荐给董事长,我以为他和云江这位新贵陆总关系很亲密呢。”
叶宁:“…………”
叶宁脚步微一踉跄,秦理群连忙将人扶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摔了。”
叶宁撇过头去,站稳:“没事。”
见叶宁没事,秦理群继续开口:“还有云想这位陆……”
“秦叔,”叶宁不经意捏了捏有些发烫的耳朵,面无表情打断秦理群的声音,“换个话题吧。”
秦理群:“换…什么?”
什么都好,就是别说陆司淮。
叶宁心不在焉,又不好强行换别的话题,于是说:“爷爷突然回来,对那边的项目有影响吗。”
这下轮到秦理群半天没出声。
叶宁没听见回答,转过头去看他,结果就看到秦理群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叶宁问。
秦理群皱着眉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定,艰难又心虚地开口:“小宁,还有一件事,董事长一直没敢跟你说,也让我们瞒着。”
“就是…其实董事长他在北美那边的项目很早就结束了,他没回来,是因为遇到了一点小事故,受了点……”
然而秦理群话没能说完。
因为庭院那株苍劲的罗汉松前骤然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有点瘦,但腰板很直,须发都是精神的黑色,他戴着眼镜,此时穿着一套黑漳缎桑蚕丝制成的太极服,看起来极其方正质朴,唯一有些突兀的,就是右手那根闪着冷银色、充满现代金属气息的、装着大四角助行器的拐杖。
——无论怎么看,以他的身量和精神,都该配一根龙头文人杖才对。
因为隔得远,庭院灯光又不似屋内亮堂,叶宁看不太清楚他的模样,可心口却忽然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起来。
身旁人的话证实了他的预想。
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