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出了裴家,朝着城西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座烧得灰扑扑的、断瓦残垣的院子。
她站在门口,想到往日爹从学堂里回来,就会拿着书一字一句地教她读书,她总是一遍就记住了,爹爹就夸赞她,说她以后能够考个女状元。
娘就端着她做的糕点,笑着说道:“我们溪儿才不做女状元,溪儿要找个温柔体贴的相公,相夫教子,富贵美满一生。”
大哥就笑着说道:“我们家溪儿又聪明,又能干,不管是女状元还是什么,都一定能够做得很好。”
二哥说道:“大哥,那是当然,小妹最是厉害了,而且有我们在,不管小妹做什么,我们都会护着,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眼前欢乐场面陡然消失,四周燃起熊熊烈火,到处都是嘈杂的救火声,不知道谁在耳边说道:“溪儿娘,火太大了,他们都出不来了。你现在进去,不是自找死路?”
“是呀,你伤势这么重,还是赶快看看大夫吧!”
“溪儿娘,要不然你看看溪儿,溪儿可不能没有你呀!”
母亲陡然回过神,“对,溪儿!我还有溪儿!”
“张教谕,请你带我们去个地方。我要让溪儿替我们好好活着。”
“溪儿,娘不能陪你了,娘要去找你爹了。你到了裴家,要好好的活着,活得好好的,不要爹娘在地下还为你担心,知道吗?”
想到娘临终前的话,棠溪擦了擦眼泪,转身去了张教谕家。
张教谕很看重裴汶翰,知道他考了状元,很开心,想着棠溪在裴家待了三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听说棠溪了来了,急忙让人将她带进来。
“溪儿快坐!”
棠溪将买的礼物放在桌子上,坐下,然后说道:“大人,溪儿今天来,是有求大人的。”
张教谕带着揶揄笑着说道:“溪儿,让我猜猜,你来是做什么的?是不是让我给你和汶翰做证婚人?你今日不过来,改日我也会同裴家提的。你们也该成亲了。”
“大人,不是的。”
“不是?那是为了什么?”
从棠家人安葬之后,溪儿就没有来找过他!
今日来居然不是为了婚事。
“我要接触婚姻,离开裴家。”
“你要离开裴家!”张教谕一下子站了起来,带着震惊问道:“溪儿,这是为何?”
“裴汶翰不喜欢我,他和曹倾雪两情相悦,要娶曹倾雪进门。”
张教谕怒气升腾,拍着桌子说道:“混账,家中已经有妻子,居然要娶其他女子,如此品行,枉为君子。”
“大人,当时因为办爹娘的丧事,并没有办理成亲文书,所以,我们并不是夫妻。”
“吗有如何?当年他们承诺娶你为妻,如今他考上秀才了,居然要委屈你,我是不会同意的。溪儿,你先回去,好好待在裴家,我来同裴汶翰说。”
棠溪站起身,跪到张教谕的跟前,张教谕急忙说道:“溪儿,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我知道因为我娘当年给夫人找了产婆,让夫人及时生产,所以不管是夫人还是大人,都对我们一家格外的照顾。
可是,大人,裴汶翰不喜欢我,裴家人也同意裴汶翰娶曹倾雪,我若是留在裴家,就要为妾,又不得夫君和婆母一家喜欢,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即便大人为溪儿鸣不平,一次两次可以,那次数多了,岂不让人非议大人管他人内宅之事,有辱大人清誉。
更何况,我爹娘唯有的心愿,就是我过得好,过得快乐。我明知道在裴家不快乐,为何还要留下?”
看着眼前如此通透坚韧的女子,张教谕有些心疼,上前将棠溪扶起来,“溪儿,你可又想过,离开了裴家,你能够去哪?”
“大人,我会做女红赚钱,先去做绣娘,等赚够了银子,将我家的宅子翻新了,然后收养一个孩子,也不至于我棠家百年之后没有香火供奉。”
张教谕本以为她是意气用事,没有想到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只是这孩子十六,如此年轻,若是这样,岂不是枉费这一生了。
对上她这张清丽秀美的脸,最后落在她左脸的伤疤上。
想来,裴家除了因为棠家无人,恐怕也是因为棠溪这脸上的一道疤。
而且,离开裴家,因为这张脸,恐怕也难以找个好人家了。
他温声劝道:“溪儿,若是我出面,即便不能够保你正妻之位,也能够让你做个平妻,你觉得如何?”
“大人,不必了。平妻和妾有什么区别?而且即便是妻,我也不稀罕。爹娘从来不舍得委屈我,即便为了他们,我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只是还请大人有时间去一趟裴家,同裴家说清楚了,以及当年我娘给裴家的东西……”
当年定亲,除了二十两银子,还将爹的书,娘的玉作为陪嫁。
现在她要离开裴家,那么属于她的东西,自然也要带走的。
只不过那块玉裴老太放得太好,恐怕不会给她。
见那双清澈的眸子满是坚定,清丽的脸上有一种文人不屈的傲骨,张教谕满是欣赏。
即便知道这世间女子辛苦,解除婚约的女子会更苦。
可他想到棠父年轻时曾经说过,这世间最苦的不是生活的疲惫之苦,不是相思之苦,而是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相互折磨之苦。若是他不能求得一心人,情愿一生不娶。
他们父女何其的相似!
张教谕没有让她说完,就保证道:“溪儿,你放心,既然你都想好了,我定然为你做主,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离开裴家。”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棠溪走出张家,又去了诚绣布庄。
布庄的掌柜孔娘子看到棠溪,急忙笑着招呼道:“溪儿,你怎么来了?是丝线不够吗?”
棠溪小的时候,娘偶尔做绣品就是卖给孔娘子的。
三年前,她到了裴家,裴老太知道她女红不错,就整日在她跟前哭穷。
她想着自己以后就要在裴家过日子,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