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要更衣,你们都先退下吧。”
佩兰姑姑冲宫人们说了句,便来到了床边伸手扶起小贵人。
“小产不会只有这点血迹,娘娘莫要担心,您这只是来了月事。”
佩兰边给她更衣边柔声道。
姜姩睁大那双杏眼,低头看着佩兰手里的月事带:“月事?”
佩兰抬头,目光坦诚的说道:“娘娘本就没有怀孕。”
姜姩心中一颤,感觉脑袋木的发闷,小巧饱满的唇不可思议的张着,眸光中尽是质疑。
“太医都为我诊断过,还开了安胎药!”
“那是温经汤,是调理月事的药。”
姜姩眉头一皱:“那为何会晨吐?”
“胃纳受阻,饮食积滞。太医的诊断。”
“什么意思?”
佩兰姑姑低下头轻声道:“吃太多积食了。”
姜姩眉心一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为何小腹会隆起?”
佩兰姑姑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其实她问完就后悔了,这还用问,都吃积食了,肯定是胖的呗!
不对不对!
“积食也不会导致月事推迟!”
“娘娘不光积食,情志不遂,郁怒紧张,才导致月事不调。”
佩兰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太医如是说。”
眼泪未干的小脸上满是震撼与不解,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措手不及,带着最后一个最大的质疑,她开口道:“皇上知道吗?”
佩兰姑姑淡如白开水的脸上轻轻一笑:“自然是知道的。”
“那他为何不告诉我!”
少女红着脸,眼中难得氲上一丝愠气。
佩兰姑姑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缓缓说道:“娘娘只要用心,便知皇上为何会瞒着你。人心长在肉里,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少女眸子微怔,回忆起那日她从宫外回来,告诉裴玄自己已有身孕,他立刻宣太医诊断,见太医面色凝重,欲言又止,裴玄便带他去了前殿。
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姜姩神色担忧,迫不及待的追问他,可是腹中胎儿有所异样。裴玄只是淡淡一笑,安慰她说没事,吃几副汤药就好了。
他从未说那是安胎药,都是她自以为的。
但他未揭穿,是因为……
享受上帝视角,笑看蝼蚁取乐?
佩兰看着小贵人眸中游离的困惑,微微叹了口道:“皇上在乎的从来都只有娘娘。是不是喜脉,有没有小皇子,于他本就无意。但若娘娘在意,他便不舍娘娘伤心失意,这才没有告诉娘娘真相。”
姜姩瞳孔一缩,其实这个猜测在她脑海飘来飘去很多遍,她始终没勇气拿出来细想,现在被佩兰说了出来,她依旧不愿面对。她小嘴抿了抿,裴玄岂能如此心细如麻,他只是杀人如麻!
况且,情滞紧张月经不调也是被他吓得!他也该负责。
待她盥洗干净,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而来,他托起小贵人纤白的手腕,细细把来,淡淡的目光豁然开朗,他露出欣慰一笑:“娘娘的药吃得按时,如今气滞血瘀已调理通畅,月事恢复正常了。”
她没有怀孕,月事也来了,本该高兴才是,可现在却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她抬头朝屋里扫了扫,不见裴玄的身影。
早膳也是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圆桌前,看着满桌佳肴,没精打采吃了个寂寞。小腹因为月事有些隐隐作痛,她想去软榻上躺会儿,却感觉掌心传来利刃割破皮肤的刺痛,她捂着手掌,不禁“啊”了一声。
安夏眨着大眼睛慌张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姜姩摊开手掌,看着那白里透红的细嫩掌心,眉心蹙起,她疼得吞了吞口水,朝店门外走去。
“皇上在哪儿?”
她忍着痛急切地问着门口的太监。
“回娘娘,皇上去虎园了。”小太监低头瑟瑟回答。
掌心的疼痛令姜姩的呼吸有些急促:“带我去虎园!”
小太监一下跪在地上:“皇上有令不得娘娘走出乾明宫半步,况且,虎园向来是宫中禁地,奴才不敢!”
姜姩咬着牙正无措,平阳公公从回廊走了出来道:“娘娘随奴家前来。”
虎园建在清心殿一旁,一片枯萎败落的园子里没有一丝生气,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碎石小径两旁,铺着冰冷的铁网,猛虎的嘶吼声不断从铁架网底下传来。
“皇上在那儿呢。”
平阳公公肉手一指,姜姩跟着望过去,就见裴玄清瘦的背影垂首坐在不远处的铁架网上不知在做什么。
姜姩忍着手心的剧痛,心里不禁有些不安,顾不得小径两旁深坑中凶残的野兽,抬脚就要便裴玄而去。
平阳公公却伸手微微拉了下她的手臂,她回头就见公公温和的眸光里多了几分恳切,缓缓道:“皇上病了,奴家以为,娘娘便是皇上的药。”
姜姩眨了眨那双楚楚的大眼睛,有些担忧道:“什么病?传不传染?”
平阳公公愣怔一下,眼皮往上翻了翻,叹了口气道:“不传染,你去吧。”
“好嘞。”
她转身沿着小径朝那背影走去,听着两边豺狼虎豹的嘶鸣,她只敢目视前方,迈着瑟瑟发抖的双腿来到了裴玄身后。
发现他的身体似是在颤抖,肩膀一阵阵耸动,姜姩心中一怔,哭了?他?
待她走近一看,入目之景却令她瞳孔一缩,呼吸有些滞缓。
他右手执剑,刀锋锋利的划破自己的左手掌心,那冷白的手中正鲜血淋漓,血液穿过铁网落进虎园之中,猛虎们在底下兴奋地撕抢那温热新鲜的一口腥味。
自残!
裴玄缓缓抬头,看过来,倒是没哭,却比哭还难看。
他冷冽的眸子毫无光彩,如同起了一层冰冷的雾气,掩住了那往日的锋芒,便只剩空茫茫的两个黑洞,无助又虚弱,见到她来,他眼皮往下一耷,忽然浑身失力往后倒去,躺在了冰冷坚硬的铁架网上,底下的野兽以为来了食物,一阵风似的纷纷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