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灶里的碳火已发白,铜锅零星飘着几片菜叶和两小段鱼肠。
姜姩摸着圆圆的肚皮,躺在暖炕上,正发着饭晕。
沈妃躺在一旁,打了饱嗝道:“吃饱了果然心情好,怪不得话本子上说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
姜姩淡淡的眸子忽然一亮,一下从炕上竖起来,看着安夏正端着铜锅要去倒掉。
“等等!别浪费!再捞一捞!”
沈妃诧异地坐了起来,就见小贵人将锅里剩的两根鱼肠放进桌上那支绿豆釉瓷碗里,起身冲她一笑。
“我去消消食,顺便去试试能不能抓住裴玄的胃。”
沈妃苦涩一笑:“还真是喂狗,皇帝呢?”
※
乾明殿满满一桌子午膳又是一筷子未动撤了下去。
裴玄半眯在龙榻之上,嘴角微动:
“晌午又等在那儿了?”
平阳公公低声答:“是。还端了一支瓷碗。眼巴巴朝这边望着这边呢。”
“哼。”
他薄唇里发出一声嗤笑,不再说话。
平阳公公却没有转身走的意思,就静静等在龙塌边。
果然不到三秒,皇上便从榻上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大雪,没好气道:
“叫人去把她的碗抢了,赶走!”
“是。”
“等等!”
平阳公公脚步没停,翻着白眼儿,自顾自道:“知道了,不会伤着娘娘的。”
暗卫回来禀报,就见皇上正端着那支装着剩菜的小瓷碗,向来阴沉的眸子此刻发着光问道:“这真是小贵人亲手做的?”
暗卫皱着眉回忆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的点头:“算是吧。”
裴玄凑近看了看,将碗扔到一边,力道恰到好处,既显得愤怒不屑,又不会导致食物掉出来。
“看着就难吃。你们都出去吧,朕要小憩。”
……
又冰又软,煮太久了。
这哪是鱼肠,这不是朕的心嘛!
※
这边的宫道上,姜姩和安夏正哈着热气匆匆朝拾月宫而去。
“好歹娘娘还是主子呢,那些臭太监不让我们站在那儿就算了,竟还抢了我们的碗。嘴可真馋。”安夏气气地骂着。
姜姩叹了口气,这后宫里头不受宠的妃子连皇上面都见不着,可不就是不如一个吃香的奴才。
两人搓着冰冷的手刚回来,就见她住的东厢房门开着,昨日沈妃赠的木炭被扔到了院中一滩雪融水中浸着。
安夏惊得赶紧跑上前去,就见林修仪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抱着小贵人房中的棉被正出来,一挥手便扔到了水中。
“你们这是做什么?”安夏瞪着眼睛大叫着迎了上去。她气红了眼,怒骂道:
“你们这般欺负人,不怕我们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
那领头的宫女走上前来,趾高气昂道:“小小一个贵人哪有机会见皇后娘娘!”
“同在一个屋檐下她一定要将事情做到这般吗?是昨日的耳光还不够响是吗?你将她叫出来。”
姜姩走上前去,她并不想与一条狗多言,一双眸子狠狠盯着那宫女,竟生出几分威严之气,宫女心中一颤,不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转而她定了定神,嘲讽一笑:
“同一个屋檐下?你怕是还不知道,皇上下旨,我家娘娘如今升为妃位,已搬去了独立的庆阳宫了,这阴冷潮湿的破地方就留给你这只过街老鼠自己待着吧!”
“我们走!”
那宫女恶狠狠踩了一脚水潭中的被子,带着人扬长而去。
安夏勾着背,赶紧将浸水的炭捡起来抱在怀里,急着流出了眼泪。
“这可怎么办,都湿了,今夜该如何度过……”
姜姩看了也跟着鼻头一酸,都是她这个做主子的没出息,让安夏也要跟着她吃苦受气。
“你去沈妃娘娘那里将她要给咱们的蜜炭取来吧,我本就是怕林修仪作妖才没拿来的,现在她搬走了,我们这儿反而消停了。”
安夏听了吩咐,抹了抹眼泪,帮着主子将被子抱进屋里,才去取炭。
今夜的风雪依旧,搅和着一股股寒意吹得窗棱咯咯作响,拾月宫一片黑暗,唯有东厢房透出微弱烛火,倒真跟冷宫似的。
反正被子也湿了无法睡觉,姜姩便从柜中找出一件夏日穿的雪缎裙。
借着小桌上的一盏油灯的光亮,姜姩坐在桌边,用剪刀将雪缎剪下来,咔嚓咔嚓一顿剪,然后又找出针线,仔仔细细一顿缝。
安夏已经趴在桌上打起了盹儿,小贵人却依旧忙着准备冬至宴的战袍。
天刚破晓,姜姩揉了揉熬了一夜的双眼,门就被人敲响。
她将门打开就见沈妃盯着不清醒的睡眼,打着哈欠,手里抱着一套浮光棉的被褥。
“给你。”
姜姩瞪大眼睛,眼底一抹震惊之色:“是昨日安夏跟你多嘴了?”
“不是,是内务府大半夜送给我的。”
说完她又打了哈欠,没好气道:“你快回乾明殿吧,连着扰我清梦。”
沈妃将被子塞到她怀里,揉着眼睛便转身走了:“我回去补个美容觉!”
姜姩抱着那如牛乳般柔软的锦被,用肩膀将门关上,回到她的拔步床上愣愣地没回过神来。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想了许久,从修好的窗子到蜜炭再到锦被……
裴玄好像在监视她?
她的心里忽然颤了颤,也不知是窃喜还是恐惧。
窃喜的是裴玄在乎她,她过好日子有盼头。
恐惧的是自然是裴玄这个变态,她的好日子怕又是速度与激情。
其实,拾月宫若能吃饱穿暖,她也不是非要去乾明宫伺候暴君的。
想到这儿,她神色一松,将床被铺好,然后舒舒服服的躺了进去。
果然烧着蜜炭,盖着锦被,她在拾月宫也能甜甜睡了一觉。
拾月宫如